开放存取模式冲击下的学术期刊出版

我们不能忽视新技术、新模式对研究者的天然吸引力,不能忽视行政力量对产业格局的巨大影响力.开放存取模式,受限于我国现行学术体制和出版管理体制,尚未成为学术期刊出版的潮流.而这一模式兴起引发的挑战与回应,或可以帮助我们更全面地认识出版数字化转型的实质.

这些年,谈到国外的专业学术出版,特别是学术期刊出版商的时候,国内同行常常难掩羡慕：他们是出版业中数字化转型成功的范本,期刊实现全面电子化的同时,丝毫没有影响其由机构付费订阅的盈利模式,互联网降低了传播成本,又提高了利润率.的确,相较于兰登书屋和集团需要抱团取暖,时代华纳集团频频分拆杂志业务,学术期刊出版可谓是风景这边独好.全球最大的学术期刊出版商——荷兰爱思唯尔公司（Elsevier）2012年年度的收入是32亿美元,利润率达到了惊人的38%.而排名第二的德国施普林格公司（Springer）2011年年度收入为11亿美元,利润率为36%.不过就在这些高收入和高利润的背后,一场变革正在悄然发生.

开放存取的兴起

从20世纪90年始,伴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学术期刊的开发存取（OpenAccess）模式兴起.开放存取是不同于传统学术传播的一种全新机制,其核心特征是在尊重作者权益的前提下,利用互联网为用户免费提供学术信息和研究成果的全文怎么写作.起初,开发存取模式并不能对学术期刊的商业模式造成多大冲击,毕竟对于学者们而言,在核心学术期刊上发表研究成果才能得到学界和同行的认可,而这些期刊基本都是掌握在专业出版商手中,需要付费订阅.进入2013年,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2月,美国国会通过议案,要求政府资助的研究项目,自发表6个月之内实现免费阅读.4月,英国专门发放政府学术资助的机构——英国研究理事会（ResearchCouncilsUK）,要求其资助的研究成果免费向公众开放.不仅政府机构,许多慈善机构也要求其资助的研究成果实现开放阅读.学术期刊的付费订阅模式首当其冲,开发存取的转型似乎迫在眉睫.如《经济学人》（2013年5月4日）杂志所言：“科学出版商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学界对学术期刊的高盈利其实一直颇有微词.学术期刊刊登论文不用付给作者稿费,第三方的同行评审（PeerReview）也是学术义务通常无需付费,研究机构、图书馆却要为订阅杂志付出高昂的费用.2012年8800名学者联署公开信,拒绝为爱思维尔公司的期刊提供同行评审,理由是该公司期刊的高价是对图书馆的压榨,订阅模式更是限制了学术信息的自由流动.

学术期刊的真实成本

那么编辑出版一本学术期刊的成本究竟有多高?高昂的订阅费用究竟是成本使然还是出版商对于垄断地位的滥用?这一直是业界争论的焦点.根据《自然》杂志主编菲利普·坎贝尔给出的数据,他的杂志编辑一篇论文的内部成本就是30000—40000美元.花费之高,确实令人咋舌.开放存取模式的运营者则认为他们完全可以把每篇文章的编辑成本控制在500—1000美元,传统出版商其实是用高成本掩盖低效率.《自然》等杂志的辩词则是他们提供更多的怎么写作.传统科学期刊除刊登研究成果之外,还有社论、评论性文章和业界新闻等内容,出版商认为这些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过很多研究者并不那么欣赏出版商的投入,开放存取模式提供的信息怎么写作远比传统期刊更迅捷,互动性也更好.许多开放存取的网络期刊本身就是一个社交网站,为研究者提供新闻、工作计划和会议信息分享,注册用户有的已经超过数万人.

传统出版商认为其审稿严格、稿件录用率低也是造成其运营成本高企的主要原因之一.以2011年为例,《自然》杂志的稿件录用率仅为8%,而开发存取领域最具权威性的公共科学图书馆（PublicLibraryofScience）的录用率则是70%.后者是一家2000年创立于旧金山的机构,旗下有多种刊物获得学界认可,生物学刊物PLOSBiology更被认为已经具备和《自然》《科学》等老牌杂志抗衡的实力.对于退稿率,两大阵营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自然》等杂志认为他们对稿件的严格审查保证了论文的质量,并引领行业研究的发展方向,而开发存取阵营则更愿意适当放低出版的门槛,不急于在发表前对研究成果作价值判断,更看重论文发表之后在网络的下载数量和引用率,来检测他们的实际影响力.

近年来,欧美国家的经济危机带来图书馆的预算紧缩,许多研究机构出于成本考虑,更愿意转向订阅优质的开放存取期刊.而开放存取期刊是否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运营模式呢?

版面费的国际性难题

要让开放存取期刊取代传统的学术期刊,有资金支持稳定优质的怎么写作,又不向终端读者收取费用,除依赖机构和个人捐助外,目前较为成熟的模式是向论文的作者收取费用（pay-for-access）,也就是国内学者熟悉的“版面费”.开放存取期刊的版面费根据期刊的不同性质及重要性,每篇论文收取500—2500美元不等.根据美国专业机构的调查,多数受访学者表示,如果开放存取期刊能保证学术质量,为了研究成果的广泛传播,愿意为出版支付费用.事实上,这些费用并不需要作者自己掏腰包.75%以上的版面费都是由论文作者的雇主或者资助人付费,即出资人在研究资助之外,再提供一份出版资助.

不过,传统出版模式的支持者,针对开放存取的运营模式,提出了颇多质疑.他们认为一些开放存取期刊,会为了多收取版面费,降低评审门槛,盲目扩大规模.2009年,康奈尔大学的学者用电脑随机生成了一篇没有实质内容的论文,投稿后竟然通过一家开放存取期刊的审查,支付版面费之后就得以发表,此事引发学界对开放存取模式的全面反思.近年来,欧美更是出现了所谓掠夺型出版商（Predatorypublisher）,它们为了赚取作者的版面费创立了许多开放存取刊物,并冠以世界、国际、环球之类耀眼的名号,骗取学者的投稿及付费.更有一名芬兰学者在英国《金融时报》撰文指出,作者付费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危及了学术自由.学者为争取出版资助,需要在文章发表前接受出资方的评估,往往可能造成一些研究课题边缘、观点具有颠覆性或是与出资方利益冲突的论文得不到资助进而无法发表.

诚然,开放存取期刊确实良莠不齐,版面费的存在也提供了寻租空间,但是经过十余年的发展,一些开放存取刊物的出版机构逐步建立了自己的品牌,学术期刊的开放共享已是不可阻挡的潮流.

结语

对于传统出版商而言,不能逆转开放存取的发展趋势,就必须成为它的一部分.2008年,与公共科学图书馆齐名的伦敦生物医学中心（BioMedCentral）被施普林格公司收购.截至2013年2月,该中心已经出版了250本开放存取期刊.2012年,爱思唯尔公司加速开放存取的尝试,旗下的《细胞》和《柳叶刀》两本原本付费订阅的权威刊物,在作者支付出版费用后,文章立刻开放免费阅读.根据奥特舒尔咨询公司（outsell）提供的数据,2012年开放存取杂志产生了1.72亿美元的收入,而这仅仅占了出版商全部杂志收入的2.8%,但是较之2011年,已经增加了34%,估计到2015年,全部开放存取杂志的收入会达到3.36亿美元.届时,开放存取文章的数量将会从19.4万篇增加到35.2万篇.

谈到出版的数字化转型,我们往往更关注数字技术给销售渠道、出版介质带来的改变,常常忽略去中心化的传播方式对信息垄断的瓦解,忽略互联网内在的共享精神而催生的免费需求.从国外学术期刊的变革看,我们不能忽视新技术、新模式对研究者的天然吸引力,不能忽视行政力量对产业格局的巨大影响力.开放存取模式,受限于我国现行学术体制和出版管理体制,尚未成为学术期刊出版的潮流.而这一模式兴起引发的挑战与回应,或可以帮助我们更全面地认识出版数字化转型的实质.

（作者单位：译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