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红山的故事

在我的像册里有两张异常珍贵的照片,一张是我们七个姐妹在育红山石场上的合影,一张是新闻纪录片厂来到育红山给我们拍摄纪录片《知青在北大荒》时和我们的合影.当时摄制组的同志送给我一盘纪录片的拷贝,但这盘拷贝在我家的一次搬迁中丢失了.所以办公桌上的这两张照片成了我们在育红山上生活的唯一的记录了,看到这两张照片就让我想起育红山上那艰苦的生活等

七0年六月三日,工程连准备建一个电石厂,我和三个上海姑娘三个齐齐哈尔姑娘在老排长的带领下,去距离平阳镇六十里开外的育红山开采原料石.一路上尽管嘎斯车左摇又晃颠簸不停,但耐不住寂寞的姑娘们还是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可是当嘎斯车左一弯又一拐的钻进群山怀抱的育红山里,爬上半山腰的石场,面对眼前的荒凉时我们都傻了眼.这里只有一位养蜂老人的一间小窝棚和一小块空地,其余的除了参天的大树还是参天的大树,再有“喘气”的就是毒蛇和野兽了等放下行李我们便开始打场、和泥脱坯,准备盖房.这里的蚊子和瞎蜢出奇的多,而且非常的厉害,只要是单衫不管多厚都能叮透.姑娘们来不及甩掉手上的泥巴就扑打接踵来犯的蚊子,一会的功夫就再也认不出谁是谁,简直就成了泥人.沮丧、懊恼,姑娘们谁也不吱声,都闷闷的干活.“哎哟”,忽然上海姑娘蒋容娣一声尖叫,一下子跌坐到泥堆里.她和班长李会林光着脚正在踩泥,一根草刺扎了脚.蒋容娣生得娇小玲珑,一根黑粗的大辫拖在脑后,有着江南女子婉约的风韵.她出生在文艺世家,沪剧唱得相当的棒,是工程连宣传队的骨干,平时在连队只负责烧水,一下子分到采石队,确实叫她难以接受.“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不干了,我要下山等”我忙用水帮她冲净了脚拔出了草刺,血顺着划破的伤口流了出来.“这哪是人干的活,我要下山”.经她这么一嚷,姑娘们都围了过来,有的也跟着抹开了眼泪.正在我们闹闹哄哄的时候,老排长走了过来黑着脸吼道：“嚷什么,这么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苦日子在后头呢!”老排长是我们采石队唯一的男性,比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姑娘也大不到十岁,平日里少言寡语.被老排长这么一吼倒还真把姑娘们给震住了.但老排长真的没有吓唬我们,能在这深山老林里生存就相当的不容易了.蚊虫瞎蜢也倒罢了,但是你能想象得到这些见了毛毛虫都要跳起来的城市姑娘,一觉醒来发现赖蛤蟆蹲在身上；被窝里盘着一条冰冷的蛇；正吃着饭锅里捞出煮没了毛的老鼠；一到晚上凄惨的野狼嚎远近的应和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但是最让人心惊胆寒的还是那些不速之客.有一次晚饭过后天早已黑透,我们七个姑娘正围坐在如豆的小油灯前学习著作,忽然“有人”把我们的院门拍得“”山响,借着月光从窗子望出去,一个庞然大物立在门前“等妈呀等是黑瞎子等”姑娘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搂成了一团.黑瞎子拍了一会,可能自觉没趣,转身钻进了我们在屋前开垦的玉米地.

不速之客中不光是黑瞎子这样霸气、凶悍的,也有友好的善良的.那是我们的房子刚建起来不长时间的一个早上,我们还没有起床,一个上山采药的小伙子把脑袋伸进了窗户：“哎呀,这么多的大姑娘,不是狐狸精变的吧!”我们连忙钻进被窝蒙住了头.大李子是齐齐哈尔姑娘,生性泼辣,她探下身勾起炕下的一只鞋甩向窗口“你妹子才是狐狸精变的呢!”小伙子被打跑了,但没一会又被我们抬了回来.小伙子没走多远就被毒蛇咬了.我连忙用小刀在小伙子的伤口上划了个口,几个姐妹相帮着挤出了毒血,这是养蜂老人教我们治蛇咬的土法子.然后我又拿出蛇药给小伙子连吃加敷.“还说我们是狐狸精不,报应.”大李子不依不饶的说.“你们不是狐狸精,是救命的仙姑等”小伙子敷了药痛觉大消,又俏皮了起来.打那以后,小伙子上山采药只要我们在他总要在到这里站站脚,顺便给我们带些好吃的等

来到石场我们七个姑娘都偷偷的哭过,蒋容娣甚至私自跑下山要当逃兵,都被我们逮了回来.但是谁也不能不服我们的创造精神和乐观精神.那时我们必须保证石料的供给,每天起早炸下石头后,再备出八卡车的石料,等车上来再一气装完.这么大的劳动强度就是棒小伙也吃力,但我们这些千娇百媚的姑娘们硬是干了出来.采石场上最较劲的活是眼和碎石（把大块石料砸碎）.手打了血泡长了老茧是常有的事,但这最苦最累的活计我们反倒把它干出了情趣.我们两人一组,一个把钎,一个抡捶,组与组之间经常摆擂开赛,看谁的炮眼先打完,看谁打的炮眼出的石料多.谁输了就要唱歌,蒋容娣生得弱小,就算是大李子“仗义救美”她们也常常落败.因此蒋容娣的沪剧表演唱就成了我们的一道“文化大餐”.我们有时也跟着唱,不管不顾的,尖声尖气的,这既是我们娱乐的主要方式,也是我们排遣内心寂寞的和对远方亲人的思念的唯一选择等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大李子创下的128大锤的记录.也就是说,眼和碎石一口气能连抡128大锤,而且锤锤用力,锤锤出活.姐妹们都不甘示弱,但始终没有突破这个纪录.工程连有些好事的小伙子,也跟着拉料车上山来比试,但败下阵的居多.

点火放炮对我们来说本来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那一次楞头青似的大李子却把我们真的吓坏了.我们埋完点了火都躲在山下,可数来数去就是少一炮.猫了一会,大李子沉不住气,站起来就往山上走,要去看个究竟.这几日工程连增加了运石数量,尽管我们延长了采石时间,但石料供给还是吃紧,大家心里都急.“回来,危险,赶快回来”.“没事,多半天了,响不了了.”班长李会林见喊不住大李子,急了眼,三步两步蹿了上去,一下子把大李子扑倒在地.也就在这时,最后一炮响了,炸起的碎石落在了班长和大李子的四周.真的好险呢!我们给了大李了最严厉的处罚,三天不准上石场,给大伙洗一星期的衣服.这在现代的年青人看来这样的处罚近似可笑,但在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集体荣誉感和铁打的团队精神.为此晚上大李趁大家睡着时偷偷地跑到石场哭了好几鼻子呢.

到了冬天,我们最怕的是大雪封山.我们的口粮、蔬菜、日用品都是拉石头车捎上来的.而且吃水也成了问题,只能把雪放在锅里加热化成水来用.七一年的那个冬天,如席的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我们好容易才推开了门,雪已经齐腰深.拉料车一个月没上来,我们就一个月没吃上白面和蔬菜.餐餐都是捂得酸叽叽的玉米面贴成的大饼子蘸大酱,吃得人见了大饼子就想吐.实在捱不下去了,老排长领着我和班长每人背着小半袋玉米面连滚加爬的下了山.这时候下山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走错了路掉进沟塘子里那可能就有“玩完”的危险.走了一天,我们到了平阳镇,把玉米面加工成面条,又写了点咸菜上山,姑娘们象过年一样欢呼雀跃.没出息的小刘连吃了三大碗,撑得直喊“哎哟”.

后来,兵团宣传处干事写了一篇报道登载在《兵团战士报》上,我们铁姑娘的名头也响了起来.72年2月,新闻电制片厂来到兵团师部采访时听到我们的故事,非常的感动,他们专程来到育红山给我们拍了一部垦荒创业时的记录片.后来这部纪录片在北京、上海等地放映时许多知青的家长都是哭着看完这部片子的.有些家长给我们写来慰问信、打来慰问,有的还组成知青亲友团来到育红山等写到这我也该把育红山这个名字的来历告诉你了,这本是一座无名山,是我们的事迹传出后,记者来采访时才起的,意思是这座山育红了我们这些姑娘.“雨过天晴,云开雾散,山色益青.望山上,一杆红旗飘,矿石堆成山,营房亲手盖,荒山变家园,兵团战士双双手,要把育红山变家园等”这是一位兵团的文艺工作者为我们写的《育红山的歌》前半段,这首歌当时在我们兵团盛极一时,给我们和兵团战士都是极大的鼓舞等

育红山,让我魂牵梦绕的山,留给我自豪与回忆的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