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再出息,我还是当我的农民

母亲：孙士华,55岁,农民.

儿子：贾荣利30岁,天津大学精细化工专业博士.

儿子：贾荣彬,27岁,哈尔滨工业大学深圳研究生院计算机专业研究生.

这得从俺老伴说起,说来不怕你们笑话,俺老伴一个大字不识,因为家庭生活困难十几岁就下地干活了,有一回他上市里建材商店写材料,在街上转悠来转悠去,走了小半天就是没找到建材商店,一直抹不开问别人的老伴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卖冰棍的,那人笑着说：“你站的这个门口就是建材商店,大字不是写着吗?”老伴红着脸进门去了.种地要常使用农药化肥,他不认识说明书,只好找识文断字的内行者帮自己配置,一趟趟地说不上多不方便了,其实爱人有水稻技术,常帮着附近的农场看看水,要是有文化说不定成了水稻能手了呢!

这些话,我在孩子打小时就没少灌输,我说,就是当一名农民,没有文化也不行,要做大事,发展自己,只有一条出路,就是上大学.

农村都是8岁上小学,大儿子因为岁数不够去三天就被撵回来了,儿子说：“没有座,让我坐桌子底下听也行啊！”我一听扑哧乐了：“那明天起妈教你,连你弟弟一起学.”我有初中文化,白天干了一天农活,晚上家里就开了课堂,语文算术都学,我把秸棍串成了几串子,有功夫就和孩子在炕上摆,就在炕席上,他们学会了加减乘除,我又从村里的学前班“淘登”来一套一二年级的书,做了个小黑板,教孩子咿咿呀呀地大声念.两个儿子都爱画画,画四轮子,画庄稼院,画得很逼真,我就把这些画贴到墙上,还用烟盒贴到那画上,算是奖励.别说,先教还起了不少作用,孩子的学习兴趣是浓浓的,上小学后基本都是班上的第一名.

因为家里条件有限,没有电视,后来姨家给了个黑白电视,但两个儿子基本不看电视,回到家从来就是先写作业,之后就是看课外书.孩子们小学都是在镇里念,距佳兴村有四五里地,下大雨的时候,水趟起多深,下大雪的时候,雪没过小腿,但两个儿子在上小学的几年没缺过课,而且一直被评为优秀学生.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身上不时暴露出这样那样的毛病,咱做家长的就得及时“卡嚓”,把他们及时引导到正道.

大儿子读高中时,不知怎么迷上了篮球,白天晚上地打,结果还真影响了学习.高考时,他考上了大庆石油学院,这与原来老师的期望值相比,是个多大的差距!我就一夜夜地和儿子谈心,我说：“学习的路还长,这次你考得不够理想,但妈妈相信你下次考研你一定会考上更理想的学校和专业,到大学后篮球一定要玩得有时有晌,不能因为这个而失去更好的前途.”那时我看到儿子眼里闪着泪光.

不久,儿子给我来信说：“早上别人不起床我就得起床,周六周日别人玩而我不能玩,因为我没有那个时间,我要争分夺秒,把一切时间都用到学习上.”他上大学后苦读,年年得奖学金,为考取研究生连班干都辞去了,见到这个情况我十分高兴,连连去了好几封信鼓励他.大儿子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天津大学精细化学专业的研究生.后又考取了博士生.

像其他家长一样,我这个农民家长也渴望着把孩子“挤”进好学校,二儿子在望江镇中学上初三时,我听说河口镇的中学教学质量要更高些,也动了心思,要把老二也送到这个学校.可在去办时,望江镇中学不放,让河口中学先拿出转学证,而河口中学却让望江中学先出手续,双方为留住一个好学生都据理力争,两学校相距30多里地,我骑车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记得有两回公路上还下着雨,我在车上摔下一跤又一跤,竟一点不觉得疼,当拿到了那张来之不易的转学证,我喜极而泣.

小儿子到河口镇中学以后,班上摸底考试一下考了40多名,他十分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不行我就回来吧！”我和儿子共同分析了原因,是因为换老师不适应新老师的教学方法.我就找了一个外甥给他补习,天天晚上学到十多点,小儿子从40多名奋力撵到了第3名,后来顺利考入了佳木斯一中.上学的这三年中,开了一次次的家长会,我这个住在郊区的家长,顶风冒雨坐着大客,总是最先一个到达会场,认真且全面地与老师沟通,不放过学习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小儿子在读高一时,见到要好的同学去了网吧,也跟着一起去了,一来二去竟也对其有了兴趣,一次开家长会老师点了上网吧的事,但没有点出上网吧的同学的名字.开完家长会我跟小儿子故意念叨这事,想听听他的反应,没想到他说：“妈,上网吧的同学中也有我一个.”这可真把我吓了一大跳,真想大发其火.又一想发火能解决什么问题?于是,就和儿子来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我说：“咱农村孩子到城里上学不容易,吃的穿的咱都没法和城里孩子比,就是上网吧花钱,也没有人家城里人钱拿得顺溜,但有一样我们是能和他们比的,那就是比学习,如果你学习上一直在前边,人家会佩服不尽的,但你网吧上多了,可就没人服气你了.”一番话说得孩子没了电,立马对我表示：“妈,你就啥也别说了,看我的吧！”

从此小儿子开始玩命地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报考了哈工大,在等通知书的日子里,我也和孩子的心情一样,急得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吃不上一顿饭,上地里边干着活边默默祈祷：“保佑我的儿子考上理想的大学吧！”

公布了分数段,小儿子激动得搂住了我的脖子,大喊着：“妈！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小儿子在哈工大读的是热能源专业,他对我说：“我不太喜欢这个专业,我从小就喜欢计算机专业.”我说：“喜不喜欢你都要好好学呀！不行,你自己自学计算机专业,到时考那个专业的研究生.”小儿子说：“妈,你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你决,妈就支持你.”小儿子在校期间一直自学计算机专业,毕业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哈工大深圳研究生院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

为了供两个孩子读大学,我们夫妇俩可谓挑灯夜战,吃尽千般辛苦,我们所住的佳兴村,地头就是松花江,经常受到水灾的侵袭.1991年的松花江的一场大水,地里全淹,可谓颗粒无收.面对汪洋一片播种过的“果实”,我欲哭无泪,仅靠政府救济的一点米面,如何能供两个上学的孩子?于是,我们夫妇俩晚上挑起电灯,在贫瘠的地上重新种上菜,精心伺弄,终于小有了一点收获.第二年,我们又赶播了水稻,月亮出来了,我们夫妇俩还在地里收割,连割带捆带装车,忙得汗流浃背.但只要一想到孩子学业好有出息,我俩再苦再累也觉得有盼头.其实我早就患有胆囊炎,有时干着干着活就疼得捂住肚子,但我坚持下来了,和爱人把这一晌六亩地经营得井井有条.

要说咱农民培养孩子,重要的一条就是一种俭朴教育,家中没什么钱,孩子吃穿上的每一分钱都要算计.记得,以前给孩子带饭盒时,除了米饭,给孩子带的菜除了炒白菜片就是炒土豆丝.儿子小时很少穿新衣服,大都是拣亲属家的,而这旧衣服也是大儿子穿完小儿子穿.那时小儿子没毛裤,我就把许多双尼龙袜子的袜腰拆了,硬是拼凑起了一条怪异的“薄毛裤”,但就是这样的薄毛裤,孩子也穿得很节省,一直穿到现在,倒引得不少同学问：“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裤子呵?怎么没有见过呀！”小儿子则有点自豪地回答：“这是我家的土特产,是我妈的发明啊！”大儿子读了博士,牛仔裤的裤腿内侧还是补的.检测期回到家,我发现了就问他：“裤子坏成这个样子还补啥?写条新的算了.”大儿子则答：“我花了两元钱,给补上了,不是照样可以穿两三年嘛！”检测期里,见我和他爸忙得打不开点,儿子也是劳动装一换,跟着下地插秧了.

每次儿子返校时,我总是把手里的那两个钱掂量了又掂量,就是这钱,有的还是找亲戚借的,到有了收成时再还.常常是孩子前脚一走,我们老两口就小“计计”起来,总觉得给孩子带钱没带够,觉得委屈了孩子.实际上,孩子们节约已到了省得不能再省的地步,常常每日伙食费不超过5元.大儿子学校地处繁华闹市,但他极少逛街,惟有写书才去上街.二儿子在哈工大深圳研究生院时,双休日从来不去上街,他说：“一上街要花钱,还是在校里搞实验吧！”上学三年中的检测日,他几乎天天在校搞实验和学习.同学一起返回深圳,儿子为了节约,从来不和同学一起写卧铺而独自坐硬座回去.

要说现在,大儿子在天津,小儿子也即将去北京工作,孩子们都邀请我到大城市生活,而我还是我,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还要继续种好地.我最好的精神财富是为国家奉献了两个人才,这不是咱农民感到很荣耀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