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治一只眼

邱仕敏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但我在按摩店里见到他的时候,他却笑得很阳光,好像有个太阳在他心里.从未语先笑的表情和细声细气的话语中,可以感觉出这个小伙子性格韵柔和.闲谈中,我得知了邱仕敏那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的故事,但我又对其深信不疑,并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子里,常常想起他来.

3岁时,因为角膜炎这种不大的病,邱仕敏双目瞎了.后来我想:邱仕敏也许不是瞎在病,贫或许是他瞎了的真正原因.

很小的时候,邱仕敏就帮着家人洗碗、洗衣服、放牛等发挥出一个瞎子的力量极限为家里做事情.放牛对农村孩子来说,或许还是一件很逍遥的差事――和小伙伴骑着牛来到水边,扑通一声跳进水里闹腾个水浊天昏不知道起身等可惜邱仕敏是瞎子.路在哪里,坎在哪里,庄稼在哪里,他看不到.邱仕敏揪着牛,像揪着随时都会发狂的魔鬼,小心翼翼得随时都像在发抖.牛受惊发狂跑了,邱仕敏慌得忘记自己瞎了看不见,高一脚低一脚的去追牛,常常把腿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直到很多年后我见到他的那天,他腿上的伤疤还历历在目.

虽然很勤奋很辛苦,邱仕敏还是挨了打.因为他放牛老吃到庄稼,老给家人添麻烦.尽管瞎了,但有一件事情在邱仕敏逐渐成长的心灵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他仿佛都能看见了.一天,邱仕敏放的牛很严重地病了,爸爸认为牛是邱仕敏毒到的,把他带到悬崖上抱起来,要丢下来摔死.邱仕敏看不见悬崖,没有常人悬崖临危时的心惊胆颤.但死亡的可怕让邱仕敏用尽全力,以一个孩子见了鬼时的惊恐嚎哭起来.狠心的爸爸慌了神,最终打了邱仕敏一顿了事.

轻贱、打骂,就像邱仕敏眼前的黑暗,笼罩在他的世界.妈妈拽着膀子提刀就砍,端在手里的饭被突然而来的一巴掌打落,弟弟哥哥穿棉袄邱仕敏穿单衣过冬等这些镜头,就像万花筒里的图片在邱仕敏黑暗世界里是那么清晰,以至于在和我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邱仕敏流露出的无奈是那么清晰.

双目失明本已痛苦万分,更不要说还有家人的轻贱打骂,撕心裂肺的悲痛几乎让邱仕敏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哭昏过去醒来后,邱仕敏为自己准备了农药,打算喝了一了百了.好在还有很多好心人的劝说,邱仕敏才放下了轻生的念头,与此同时,医好眼睛见到光明的愿望在邱仕敏心里变得越来越迫切,越来越坚定.

没有家人的看护,邱仕敏在7年时间里独自一人找了7家医院求医问诊.7年时间7次求医路,家人只借给邱仕敏200元钱,就200元钱,一家人把邱仕敏抛到了一个狂风骤雨的未知世界.这让邱仕敏觉得,他的黑暗世界之外,依然是黑洞洞的黑.

好在求医路上不乏好心人,他们给邱仕敏写车票,免费提供食宿,慷慨解囊提供资助,这让邱仕敏享受了比亲人还亲的温情.也正因为有这些好心人的帮助,邱仕敏求医才最终有了结果.几家医院的医生都明确告诉邱仕敏,眼睛可以治好,但治疗一只眼睛最低需要8千元费用.

对家人彻底失望的邱仕敏,不再奢望从家里能获得任何帮助,他决定自己努力挣钱来治眼睛.最先,邱仕敏用好心人捐助的钱开小卖铺,但因为家人给他拿烟抽不给钱,小卖铺不久就倒闭了.因为对听央视7套农艺节目情有独钟,邱仕敏萌生了听着电视学果树嫁接的念头.通过无数次的实验,邱仕敏嫁接梨树的技术一年比一年高,嫁接的梨树一年比一年多.虽然很苦很艰难,但邱仕敏一想着嫁接梨树苗可以挣钱治好眼睛的幸福生活,他疲惫的身心又充满了力量.嫁接梨树苗没有赚到钱,邱仕敏谋生了另寻门路挣钱的想法.听说有盲人按摩后,邱仕敏通过县上的残联报名参加了培训.重新再学一门新技术,邱仕敏感到异常艰难.很多次想放弃,但最终希望治好眼睛获得光明的强烈信念,以及师傅的鼓励,让邱仕敏顺利完成培训,成功学会了按摩技术.

我又一次在按摩店遇见邱仕敏时他高兴地说,第一个月,他挣到285元,第二个月挣到417元,虽然离八千元的治疗费用还差得很远,但离治好眼睛见到光明的梦想又近了好多,还有,家人的态度也好多了.

邱仕敏的账永远围绕着八千算.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只要八千元而不是一万六忍不住问出来后邱仕敏的回答再次震动了我:即使有再多的钱,我都只决定治一只眼睛,因为医院接到捐献的角膜太少了,我要为其他需要治疗的盲人朋友留下一只眼角膜等

作者简介:马祥刚,男,回族,1979年3月出生,现供职于鲁甸县广播电视局.

【责任编辑杨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