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产子

三文鱼妈妈冲破重重险阻,游过遥远的大海,带着满身血迹与伤痕,终于来到适宜孩子生长的内陆河流,让他们平安出生,然后死在河畔浅滩上.这个故事被写进一些励志书里,感动了无数香港人.但是,当内地妈妈历经艰难赴港产子时,香港人却只看到内陆河流的拥挤,而看不到那片大海的苍凉.

日前,香港公立医院叫停非本地孕妇预约生产登记.所谓非本地孕妇,主要针对中国内地人.在2010年8.8万名香港新生婴儿中,约有4.1万名为内地孕妇在香港所生.汹涌而来的产子潮,让香港本地人感到恐慌.

目前出现的具体问题是,香港本地孕妇面临床位紧张的麻烦,需要提前更多时间去预约.因此有人说,内地孕妇挤占了香港的医疗资源.人们似乎忘了,每个内地孕妇赴港产子,都交了至少3.9万元港币的费用.香港医院全年此项收入超过4亿元.很少听到有人追问,这4亿元都用到哪里去了?政府有没有未雨绸缪的眼光和计划?

更多的人们担心,这些新生的香港人摊薄了香港的社会福利.检测如这些孩子在香港成长,他们的父母并没有为香港交纳足够多的税金,他们却享受和本地孩子同样的医疗和教育,那么就一时一地而言,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是,放到全球来看,也有香港人移居西方发达国家,享受着对等的待遇,这其实是在更广大的层面上实现了公平.而更多内地孕妇在港生产的孩子,将被带回内地抚养,并不占用香港的社会资源.若长大以后来港工作和生活,则是贡献多于索取.至于他们垂垂老去,2047年的大限已过,这种算计实在是鼠目寸光.

我知道很多香港人的恐慌并非来自于这些准妈妈和新生儿,而是内地新移民大量涌进香港的背景.他们认为内地新移民不仅分摊社会福利,抢占工作机会,而且还带来了不良的社会习气.

其实,内地的准妈妈们大着肚子到陌生的异乡生产,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她们的孩子出生之后,大多数不会来香港生活,有的甚至再也不会和香港社会发生关系.他们以香港人的身份在内地生活,还将支付高于内地人的成本.那么她们到底为什么要如此折腾?

这也要放在中国内地方兴未艾的移民潮中来解读.香港只是中国内地人移民的目的地之一,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及欧洲诸国,近年来中国移民的数量都在急剧增长.有能力移民这些国家的人,多半是有钱有势的人.影视明星、企业家、官员家属是其中的显著群体.这些人基本不在乎社会福利,有的移民之后仍然终生在中国生活和工作.他们所需要的,不过是一种所谓的安全感.

世界正在慢慢地融合,但是现状仍然是以国家为单位分隔治理.香港人应该明白的是,这里并不是一个孤立的社会,是中国主权的一部分.按照中国现有的户籍制度,安徽人并不容易成为上海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安徽的社会问题不会影响到上海.倘若这个国家的不安全因素不能减少,它们终究有一天会侵蚀香港社会.因此,以同情之心关注内地孕妇赴港产子潮背后的原因,比抱怨她们所带来的麻烦更重要.

2011年4月2日傍晚,广州,本年度中国足球超级联赛揭幕战,广州对阵大连.这是一场耗资5000万元的开幕盛宴,早被外界炒得沸沸扬扬.不过在现场5万球迷尽情狂欢的背后,却有可能是连续9年拿过“金哨奖”的孙葆洁裁判生涯中最后一场比赛.

为什么是孙葆洁

在足坛反赌反贪大风暴过后的新赛季,绿茵场内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面对重金打造的广州恒大“无敌舰队”,客场作战的大连实德队为保证“公平”,甚至提出要请外籍裁判的动议,并指明还要是日本的.

大连是昔日的足坛霸主,自然熟谙国内足坛错综复杂的关系.足协不大会同意首战就用外籍裁判,大连这种表示更多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心理上的.但他们有着坚定地底线：如果必须选定中国裁判执法,那么只有一个候选人,他就是孙葆洁.于是按国际足联规定已经到了退役年龄的孙葆洁顺应“民意”,再次出现在中超赛场上,执法这场揭幕战.

为什么只能是孙葆洁?这应该绝不会仅是大连队的选择,换成天津、上海、河南等队照样成立.前中国足协专职副主席阎世铎曾经跟身旁的人说：“如果一个人说孙葆洁执法和为人公正,很可能是偏见；如果所有的俱乐部都这么说,那么他的公正,勿庸置疑!”而据亚足联裁判委员会一位官员表示,孙是亚洲一流的裁判员,早已成为了中国裁判员的标杆.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足球整体大环境恶化,裁判声誉一落千丈的当下,本场比赛的看台上却有几千名球迷在喊着“孙葆洁”的名字以表示对他的尊重,这是任何裁判员都没有享受过的礼遇.大连队的老板徐明更主动上前同他握手,“孙老师,我们对您很敬重的.”这些已经说明了一切.对这些,孙葆洁很淡定：“我知道这场比赛的份量,但我也把它看作是我执法的许多场次中的一场而已.我是中国裁判队伍当中的一员,我是个小裁判,或许我年老一些.我本身没有资格对裁判们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中国足球发展是几代人的努力,是默默奉献的结果.”

本场比赛里,孙葆洁一共出示了3张黄牌,吹罚尺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圆满谢幕.今后他至少会有两个身份,一是亚足联精英裁判讲师,将肩负为亚洲足球栽培新精英裁判员的重大任务.亚足联裁判部主任小川佳实对孙葆洁的期望很高：“你即将成为亚洲裁判员的教练,这个过程,就像你出道的时候一样.亚洲足球需要你,你的责任很重大.”另一个身份则是清华大学的老师.

杨一民也“摆不平”他

年过45岁的孙葆洁,其正式工作其实是清华大学教授.不得不承认,是足球裁判的职业让孙葆洁成为公众人物.但走在清华园,他曾说过自己大气都不敢出：“你看看这里多少大师.”

孙家其实也一点不差,翻开孙葆洁姐弟几人的履历,你可能会惊奇地发现,他的学历竟然最低.大姐孙葆丽是北京体育大学博士生导师,弟弟孙葆刚是北京体育大学博士,这俨然是一个体育教育世家.

1986年,孙葆洁进入清华大学体育教研室,1990年开始带校足球队训练.这支队伍获得过若干次北京市大学生联赛冠军,产生了40多个博士,由于诸多队员毕业后留学美国,这支球队也被称为“留美预备队”.

外界会想到堂堂清华教授该会有很好的待遇,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孙葆洁的房子都只有一室一厅,后来还是因为得了“金哨”才分到了两室一厅.然而这套清华教师宿舍区56平米的小两居,孙葆洁一直住了9年.为了多放东西,卧室、客厅摆满了盛杂物的收纳箱,地上堆放着孩子的玩具和几大包方便面.除了奥运会时新写的电视,所有家具和家电都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样式.厨房橱柜的抽屉已经掉了门板,两口小锅摆在灶台上.

据孙葆洁的家人说,老孙走路的速度像正常人在跑,“他除了看新闻,几乎没有时间看电视,没有时间做个人的事情,也没什么调剂,弦上得太紧了.”每天傍晚7点跑完步,孙葆洁就会蹬上平时带孩子的老式自行车,赶回家吃饭.孙葆洁说自己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他担当不起,更不想让这些暴露在公众面前,刻意显得自己有多么清廉,“我也写了车,去远的地方就开着车去.”

“如果我有钱,我不这么穿,如果我有钱,我住大房子,如果我有钱我肯定过更好的日子,但是我不羡慕别人.我从没想去争什么,从来没有.我觉得我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对物质,我没那么多讲究.”这是孙葆洁日前在一次面对镜头时说出的话.

不少人都还记得,2001年,当时的广州吉利足球俱乐部总经理在退出足坛的新闻发布会上说的话：当年10月份他到中国足协投诉裁判时,时任中国足协联赛部主任的杨一民告诉他：“我可以告诉你,在中国现在的裁判中有两个人是不可能收受贿赂的,一个叫刘铁军,一个叫孙葆洁.”如今的杨一民早已身陷囹圄,而今天再来思考这段话,别有深意.

干净的人生不会孤独

在陆俊、黄俊杰等著名裁判于反赌风暴中落马的大背景下,孙葆洁绝对是及时稳定混乱裁判界的一枚定海神针.他在28年中,一共执法了近500场比赛,但留给人们印象最深的并不是他在球场上的执法水准,而是他在场外的正直.

在足球圈曾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因为对孙葆洁某场执法表现不满,同为“金哨”的陆俊曾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后来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去年3月陆俊被警方带走,当他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已经是满头白发身穿号服在央视的镜头前忏悔了.

当孙葆洁享受着社会各界对他的褒奖时,大他6岁的“师兄”陆俊正被羁押在辽宁的某个地方,等待着法院的审判.他们曾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师从同一个裁判老师曹镜鉴.陆俊早就荣誉等身：他执法过男、女足,他获得过“金哨”的称号,他在45岁的年龄退役.但是现在,他们置于命运的两端,这也是黑与白的两端.

曹镜鉴评价说：“他们都很固执,一旦认定了某个道理,别人很难改变.”陆俊任中国足协裁判委员会委员期间,对于争议判罚的意见有着绝对的权威.赛后裁委会分析录像,只要陆俊说这个判罚没问题,那么这名裁判就可以继续执法,否则就将被“内部处罚”.甚至年轻裁判的评级,一度都要通过陆俊的审核.陆俊和张健强等人很快就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同样毕业于北体大的孙葆洁有着加盟的天然优势,而事实上,陆俊早期也曾想拉孙葆洁入伙,但被后者拒绝.

别墅、豪车、个人拥有的公司等经过了打检测扫黑暴风雨的洗刷,陆俊通过操控球赛所累积的财富一一暴露在公众面前.而孙葆洁,依旧住着50多平方米的房子,骑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穿梭于校园.这个曾被陆俊痛骂的人去年11月第9次领到了“金哨奖”,中国足协的颁奖评语是：“他,在场上捍卫了公正,在场下捍卫了清白.”

“孙葆洁没有问题,他是实实在在的好人.”中国足球圈内的人都这么说,从官员到球员,从裁判到媒体,很少有意见如此统一的时候.身在中国足球检测赌黑的环境之中,孙葆洁为什么能够出淤泥而不染?

“大家都知道我的性格,所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想如果真要有足协官员给我打‘嘱咐’这样的事情,或许结果会很尴尬,所以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至于报道俱乐部对我示好,我认为新闻报道还是准确的,就是‘断然拒绝’.”孙葆洁在面对这一问题时,回答总是很恳切.

在最近一次接受采访时,孙葆洁更有一段朴素的独白：“你问我：是什么力量让我拒绝了各种各样的诱惑?我是一名清华大学的教师,理应有更高的觉悟和思想境界,深知自己所肩负的社会责任；我是一个体育工作者,懂得尊重运动队和运动员的劳动成果.”

去年年底在入选《检察日报》评选的“2010年度正义人物”时,孙葆洁依然低调.评选方给出的“入选理由”是这样的：“在‘无哨不黑’的舆论下等他远远不是一个单薄的符号等足球场上干净的人不该孤独.”而孙葆洁心中的“正义”是“遵守社会法治和道德的要求,勇于承担,完成给予的任务和责任”.

孙葆洁的名字中有“葆洁”二字,他曾说：“这是个巧合,但我的确终身受益.当裁判的这20多年,我没有了任何爱好,也没有享受过.”

这个一向淡看荣誉的人并没有保留纪念品的习惯,但是家里的抽屉里一直藏着两样东西,这不是金哨奖杯,而是两张复印纸：一张是媒体关于《孙葆洁效应》的评论,另外一张是中国驻朝鲜大使馆在2009年亚洲区预选赛十强赛后发来的感谢函.他说,自己不要求你说他多好,只要公正客观就好.

“我爱吃面,一碗鸡蛋面就可以了.我的工资可以满足我的,吃、穿、住都不用愁,钱够花就行了.”孙葆洁如此回答今后的生活,“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其他东西对我起不到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