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什迪在《羞耻》中对经典童话的重新构建

点赞:32130 浏览:146623 近期更新时间:2024-02-06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摘 要:拉什迪喜欢童话这种叙述方式,从不同方面阐释他的艺术和政治主张.《羞耻》既是一部政治小说,更是现代寓言.拉什迪借用“与野兽”这一经典童话,进行重新构建.本文尝试从女性主义童话学的角度对小说进行分析,解读拉什迪的创作目的与动机,从而得出结论:其作品从后现代女性主义视角,颠覆了欧美传统文化中的父权制.

关 键 词 :童话 与野兽 女性主义 父权制

印裔英籍作家拉什迪在作品中经常借鉴经典童话,反映后现代社会问题.他不仅把童话看做是一种文学形式,而且认为其有着独特的生命力.在《羞耻》中,他对“与野兽”这一母题进行了重新诠释,也可解读为对后殖义政治的评论,表达自己的艺术与政治主张.

一、拉什迪和他的《羞耻》

拉什迪出生在印度,后随父移居巴基斯坦,以后在英国接受教育.复杂的成长环境、宗教文化和社会背景对他的创作产生了极大影响,又决定了他创作的主题.他关注政治、历史、移民等问题,用英美主流社会的语言,在向主流社会讲述着迥异于传统东方主义作家的关于南亚次大陆人的生活.

《羞耻》是一部充满讽刺、批评与荒诞的小说.作者以复杂的人物与虚实交错的情节,铺陈了一部亦真亦幻的历史闹剧.在西方读者看来,这也许是一篇奇幻小说,但印度人或南亚次大陆的读者会认为这是一部关于历史或政治的作品.作家采用的策略是虚构的历史编纂,通过选取一些事实夹杂的历史记录,对它们进行阐释,来反映“破镜中碎片的世界”.但按照拉什迪的说法,这是“一部关于苏菲亚·齐诺比亚的小说”,“我只不过是讲一个现代童话罢了”.不过,这个童话中没有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有的却是另一种类型的人物:胖子医生奥马尔·海亚姆和智力低下的苏菲亚.故事不仅影射巴基斯坦的动荡历史,也折射出深陷于这种羞耻和无耻中的整个伊斯兰世界的现实困境.


拉什迪在书中通过描写几个女性——拉妮·哈拉帕、毕奎斯·海德和苏菲亚·齐诺比亚等来展示巴基斯坦的历史.暗示出女性才是巴基斯坦不平等社会制度的最大受害者.正如故事中叙述者评述的“巴基斯坦的女性等她们身上的锁链绝不是虚构的.它们存在着,而且愈来愈沉重”.拉什迪让女性接管了话语权,“她们从故事的边缘走进来,要求把她们的悲剧、历史、喜剧包括进去,迫使我选择曲折复杂的叙述方式,可以说是让我透过相反的、‘女性’那边的棱镜,来观看被折射出来的‘男性’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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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性主义视野下的童话

女性主义童话研究源于20世纪60年代,兴起于欧美的妇女解放运动,它重新审视解读传统的经典童话,对童话中的男女关系,尤其是父权制展开了猛烈攻击和批判.1979年,Karen.E.Rowe颇具说服力地解释了传统童话是如何营造并强化女性对男性的依赖性模式.她尖锐地指出:童话在颂扬女性美丽的同时,也美化了她们的温顺和无助.灰姑娘、白雪公主、睡美人等一系列浪漫童话故事中,都正面描摹了女性对男性权力的顺从及依附.“鼓励女性在父权制的框架下想象与自己性别身份相适应的一些追求.”相比之下,那些有强烈自我意识的、不顺从的女性则被描述成负面的形象.她们最终不得不为自己的反叛付出代价,结局是被排斥或被杀死.但无论女性是以正面还是负面的形象出现,她都没有自主权,注定只能存在于主流文化之外,佩戴着男性为之设定的面具.

在《羞耻》中,拉什迪借用了经典的“与野兽”的故事.原童话是围绕象征两个极端的人物——和野兽——之间的一段爱情婚姻主题的.故事的魅力在于男女主人公经过时间的考验逐渐相互接近,最终缔结良缘.然而拉什迪对这个故事进行全新诠释,赋予它全新的含义,借以表达自己的政治和艺术主张.

三、苏菲亚·齐诺比亚——从到野兽

在《羞耻》中,最引人注目的女性是苏菲亚.她的故事以经典童话“与野兽”作为前文本,作为一条主线把书中很多发散的叙述连贯起来.在拉什迪笔下,这个经典故事被颠覆了.与野兽两个分离的角色被糅合统一在一个人身上:同一角色既是又是野兽.

苏菲亚的出生被描写成一个“令父母极度失望”的“搞错的奇迹”.她一出生便成了拉什迪笔下又一个被迫与历史捆缚在一起的人.好像仅被家人蔑视还不够,这个小女孩又因发烧影响了大脑发育,到了十二岁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力.苏菲亚注定成为耻辱的化身,她就像“一块海绵”把周围人的耻辱吸附在自己身上.她周围的空气同时充满了她父母的羞耻和整个国家的耻辱.然而她自己是纯洁的,她的迟钝使她“在肮脏的世界中保持干净”.对于叙述者而言,她像一个圣徒,“一个替我们受苦的人”.

最终,苏菲亚受压抑的情感爆发,她童真的美丽被兽性替代,成了暴力的化身,长期堆积在她简单头脑中的耻辱感得到发泄,她变成了一个具有超自然能力的毁灭或复仇的天使.她形成了撕扯头发的习惯,还撕掉二百一十八只火鸡的头,在妹妹新郎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最后她开始杀人.苏菲亚成了与野兽的结合体.“童话故事的对立元素在一个人身上合而为一”,这一点已经迥异于经典童话中的叙述.原来象征两个极端的个体之间的对立现在变成了一个分裂的个体内部的冲突.

父母想通过将其嫁人把耻辱转嫁出去.她丈夫是奥马尔·海亚姆——她的治疗医生.拉什迪创造了一个与苏菲亚类同的形象——美与丑的结合体奥马尔医生.一方面他是智力超群的免疫学家—— 一位成功人士、衣着体面—— 一个美的化身;另一方面,他又是个野兽.他外貌的丑陋使得他人不敢接近,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只肥猪肉桶”使他看上去像只野兽,他内心也是丑陋的.他既贪婪无比又野心勃勃.叙述者指责他与苏菲亚结婚动机不良.

苏菲亚婚前已具有双重性:既是又是野兽.即使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她暂时摆脱了野性状态,但她本质并未改变.而且,读者不断被提醒在她体内潜伏着一头野兽:野兽再次睡着了,但是野兽笼子的铁栏已被捣破.她的双重属性慢慢交错,完全模糊了两者的界限.

耐人寻味的是,虽然婚姻的魔力对苏菲亚不起作用,却在她丈夫身上产生明显的效果:不仅体现在他的外表上——体重减轻了,而且也体现在他的心理上.他开始为自己与女仆之间的婚外情感到羞愧,似乎也逐渐了解了妻子兽性的真正本质.“苏菲亚的变形一定是出于她的意愿等是她选择,是她创造了那头野兽”.奥马尔的自我中心心理为同情心所替代,他决定让妻子进入一种暂时停止活动的、类似于“睡美人”的状态,以挽救她的生命.他为她调配药物,把她从一个童话故事变成另一个童话故事,变成睡美人,而非与野兽.

然而奥马尔不是有着高贵血统的王子,他也无法唤醒妻子.他试图压制妻子兽性的努力失败了,苏菲亚逃跑了.没有她的一点消息,直至整个国家开始传言一只无法捕捉的白豹杀死人和动物的恐怖故事.当奥马尔盯着“用砖堵起来的窗子出现一个苏菲亚身形的洞”时,他有了一种更深层的洞察.他认为苏菲亚残忍的兽性正是她的自由.他想象妻子“骄傲于她的力量,骄傲于使她成了传奇的暴力.这暴力禁止任何人告诉她应做什么,应成为哪种人.她已超越于她不想听的一切之上,有生以来第一次,这女孩自由了”.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刚刚悟到的真知灼见告知世人就死于妻子的兽性.与童话原型形成对比的是,他并不想胁迫妻子使她就范,从而挽救自己的生命,而是带着尊严和对妻子无限的爱面对死亡.苏菲亚几乎同时死去,死于毁掉奥马尔房子的爆炸.

当然,这不是典型的童话中大团圆的结局.因为在大部分经典童话中,幸福的结局暗示着邪恶的完全消除.而拉什迪试图让读者意识到这种结局的欺骗性,邪恶终究还要卷土重来,所以,应该由读者运用在苏菲亚故事中获得的知识自己做出评判.

四、对经典童话的重新构建

苏菲亚的例子代表了“被激怒的囚犯”的女性,忍受着社会强加于她们的种种限制.这个囚犯是寡言的,有些愚钝.但她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有自主权的个体,使得她可以反叛男性的权威.女性可以重新阐释并逾越她们作为天使和魔鬼的双重形象.最初,苏菲亚是个典型的天使般无私的、纯真的、胆怯的,然而,她超越了的形象,逐渐地而非全部地被兽性所控制.这种兽性部分程度上是由于男性对她的期望与她自己的愿望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由此导致她分裂的人格.

苏菲亚展现出她的野性,但这不应当被理解为一种毁灭性的暴力,而是对社会(特别是父权制)强加给她的压迫的抵抗.同时运用这种工具,苏菲亚成功地与丈夫达成同盟.当奥马尔最终接受她时,他不仅认可女性主义的胜利,而且也认可在男女之间建立一种和谐关系的可能性.

人们感到奇怪:苏菲亚没有自己的声音,她是如何摆脱传统童话中的固定模式的呢?正是这一点,体现了拉什迪娴熟驾驭女性沉默的技巧.

在经典童话中,女性沉默往往代表美德和充满爱意的服从.而以巫婆和邪恶的继母为代表的恶人,却能言善辩.这与当时社会对性别的理想状态及家庭和谐的社会文化的理解是一致的.在当今流行文化中也存在类似的倾向:一个女性越善言,她的意图就越卑鄙.但在这里,苏菲亚的寡言并不是自我牺牲,也不是其美德的标志,而是一种反叛,是她内心发出的声音.然而,苏菲亚对社会的抵抗以及她所取得的尊严最终不可避免地会归于沉默.

拉什迪在提到《羞耻》时曾说:“这本书的背景是巴基斯坦,主题是关于这个国家的性别压迫与政治压迫密切相关.”在本书的最后,男性叙述者通过构建一个虚构的世界使得苏菲亚可以通过反抗来帮助她说话.的确,苏菲亚是一个女人孤军作战,最终以失败告终.这样的结局看上去主题模棱两可,但它清楚地预示了受压迫者获得“与野兽”中的幸福结局的可能性,表现了女性采取具有重大意义的行动其目的就是重新定位自己.

通过对传统童话故事情节的重构,拉什迪尝试提供一种新的视角.他以童话故事为前文本,使之成为一种反对父权主义的叙述.

对传统童话的重新建构是作家的一个策略,隐含了作家对巴基斯坦统治和腐败现象的辛辣批评.苏菲亚是一位真正独立的女英雄.她逃避置女性于边缘的纷繁复杂的社会网络.虽然拉什迪着墨于男性叙述者,但他并未剥夺女性的主体地位.他通过对“与野兽”故事的重新诠释,颠覆了父权制的意识形态,借以说明在女性主义、后现代主义、后殖义之间可以进行卓有探索意义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