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改写与父权帝国神话的消解

点赞:33558 浏览:155974 近期更新时间:2024-04-20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摘 要 英国女作家安吉拉卡特的短篇小说《主人》是其“去神话工程”的又一力作,在不足3000字的短小篇幅中,卡特通过戏仿手法对男性经典作家笛福及其殖民经典文本《鲁滨逊漂流记》进行了颠覆性的改写,质疑并消解了父权制帝国主义的叙事.

关 键 词 :《主人》 《鲁滨逊漂流记》 父权制帝国主义 神话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一、引言

安吉拉卡特(1940-1992)是英国著名女作家,其作品以幻想题材为主,糅合魔幻现实主义、女性主义、哥特传统、通俗文化于一体,把人们熟悉的童话故事、文学经典、历史事件,置于一个个打上“卡特制造”烙印的文本中,质疑并颠覆既定价值体系内的神话与传统.《主人》收录在卡特最早的短篇集《烟火》中,故事以第三人称视角展开:主人公是英国人,没有姓名,在小说中被称为“主人”;为了满足贪婪和不断膨胀的屠杀,“主人”离开英国本土,来到南美大陆的原始丛林中,在那里,他用自己吉普车的备胎和当地居民交换了一个女孩作为自己的性工具和掮工,并取名“星期五”,他带领女孩在丛林中射杀各种动物,并通过活动对女孩的身体百般凌辱和折磨.最后,女孩用“主人”自己的和“主人”教她的射杀技艺射杀了“主人”,自己也变成了一只原始部落的美洲豹.


尽管卡特在该小说集的后记中宣称该小说“添加了对英国资产阶级小说之父笛福的一点致意”,但细读文本之后,我们会发现,这篇不足3000字的短篇通过对笛福经典殖民文本《鲁滨逊漂流记》的模仿,对原著中诸如性别、话语、形象、空间等元素进行了改写,解构了文本中隐含的男性中心主义意识形态;同时,通过叙事方式的改写,质疑并解构了鲁滨逊与星期五之间的“自由神话”及笛福的父权制帝国主义神话,解构了欧洲中心主义.尽管标榜自己是一个激进的女性主义者,但卡特对人类社会存在问题的思索并未止步于对男权与殖义的批判和颠覆,而是从这个主题出发,重新思考了关系及文明与自然的关系,构成了该小说的双重主题指涉.

二、《鲁滨逊漂流记》与父权帝国神话的建构

《鲁滨逊漂流记》是英国现代小说的起点,是18世纪的欧洲企图以西方文明对野蛮民族显示其先进性的宣言书,是欧洲殖民叙事的重要文化档案.小说刚发表时只受到了中下层市民的青睐,但其在不断的流传和被翻译的过程中受到了英国甚至欧洲文化精英的不断推崇和重构,慢慢从通俗文学的行列走向了经典文学的范畴.此外,这部小说在建构英帝国主义关于种族、性别、及殖民与帝国的文化定型方面功不可没.同时,活跃于19世纪英国文坛的作家狄更斯、萨克雷、康拉德等人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过这部小说的影响.他们的作品使得《鲁滨逊漂流记》中关于海外扩张和帝国殖民的神话进一步发酵和膨胀.可以说,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一方面通过欧洲权威作家们的误读成为了经典,另一方面又在知识精英们的殖民视野下,不断重组,上升为父权帝国神话的一部分.

在《鲁滨逊漂流记》的人物刻画上,笛福塑造了一个通过个人力量和智慧而取得成功的英国男性形象,小说的主人公鲁滨逊凭借强大的探索和征服精神,完成了对荒岛的改造,并改造了“星期五”作为自己的奴仆,成为小岛“无可争辩的领主”.在这里,笛福着重强调的是鲁滨逊作为英国早期资产阶级的代表的强大意志和男人的理性,着力刻画了父权文化体制下男性征服自然和“他者”的英雄气概.小说的主要人物没有女性,即使提到女性也没有姓名.因此,女性身份的缺失与女性叙事声音的消解使得女性成为这部小说当中的一个空白,而小说在女性问题上的空白和沉默既显示了父权制文化传统对笛福的深刻影响,也与18世纪英国当时的社会状况密切相关.一方面,以推崇理性著称的启蒙运动在英国及欧洲其他国家兴起,科学和技术的长足发展也为理性至上的启蒙主义推波助澜;另一方面,对于处在资本主义工业发展时期资产阶级来说,追求个人经济利益的最大化是其一切活动的驱动力.所以,作为非理性的代表与追求个人经济利益最大化的绊脚石,女性自然会被笛福排斥在西方殖义表述体系之外.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西方文学史,是“一部以男性为中心的单一性别史,女性是男权历史中沉默的‘他者’,居于社会和历史的边缘地带”的论证.从小说的情节上分析,鲁滨逊三次航海的经历、流落在无人岛的生活以及他从劳动者到殖民统治者地位的转变,都栩栩如生地以浓缩的形式再现了英帝国海外殖民的历史,体现了早期资产阶级海外扩张的基本特征,记载了父权制下英帝国建构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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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后殖民改写:性别建构与父权帝国神话的消解

文学改写是文学创作的方式之一,即利用已存在的文本中的故事、人物形象、题材等元素进行再加工和再创造的过程.进入20至21世纪,在西方文学思潮如后现代主义、后殖义与生态主义的关照下,对经典文学作品,特别是殖民文学经典的代表作的改写成为文学后殖民写作的一种重要策略.值得注意的是,在西方文化内部也存在一批有本土经验的后殖民作家,他们大多接受过西方教育,能娴熟地运用西方具有话语权利的语言并能在无意识当中借用西方文化中的形象、文学中的题材作为自己创作源泉,他们通过对殖民经典作家及其诗学进行重新审视,挖掘隐含其中的逻格斯中心主义的意识形态,采用后现代主义手法对其进行颠覆,从而达到质疑殖民文本神话地位合理性的目的.如法国当代作家米歇尔图尼埃与南非作家JM库切等都从不同角度对《鲁滨逊漂流记》进行改写,而性别建构则成为他们改写的重要方面.

在《主人》中,卡特设置了一个女性人物,她有意识地将被鲁滨逊拯救并驯化的“星期五”改写成了一个被父权制文化严重物化的女孩,她的父亲用她的身体和主人交换了一个吉普车备胎.作为主要人物的“主人”是一个没有姓名的英国男性,他是典型的父权制文化下的男权人物,他肆意杀戮生命,是一个的征服者和毁灭者,他把自己当成万物的主宰,自然的主人,无情地摧残自然和女性.与鲁滨逊所拥有的加尔文主义的积极进取与忏悔自省大相径庭的是,主人“他生性不喜自省,也从不觉得大自然能带来什么抚慰,他唯一的嗜好就是猎杀,也是他认为自己独一无二的技术”,这样的男性形象体现出信仰的缺失,身份的隐藏.卡特通过对人物性别及形象的改写,巧妙地实现了女性在文本中的在场,在原作殖民者与被殖民者的对立的基础上添加了男性与女性的对立,父权压制与女性反抗的对立.同时,也使《主人》中的“星期五”具有了“双重他者”的身份.这一身份决定了她既是男性附属的财产、的客体,也是他的文化改造对象:“他将自己的插进她的惊讶,等她伤口复原后,便在睡袋里与她共眠,用她来背动物皮毛.他管她叫‘星期五’,因为他是在星期五写下她;他教她说‘主人’,让她知道那就是她的名字.她眨着眼,尽管能运用唇舌照他的发音说,但并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意思”.主人正是首先通过对土著女孩语言的改造来实现对其思想的控制和征服. 然而,被改造者作为男性的客体、性掠夺的对象,本身也隐含着男性所无法体会和控制的反抗力量,这种力量在文本中通过女孩的声音和身体体现出来的.女性身体在遭受父权制的性掠夺和后呈现出的痛苦状态是卡特着力描述的对象,它显示了作为一名女权主义作家,卡特意识到女性遭到男权和殖民统治的双重压制,其身体及身体体验的痛苦既证明其存在价值,也构成了反抗的力量源泉.这种力量既给男性带来了恐惧,同时也消解着男性中心主义.和《鲁滨逊漂流记》中的鲁滨逊带着被驯化的“星期五”荣归故里的圆满浪漫的结局不同,卡特小说中的“主人”被自己的改造成果射杀,客死他乡.

“猎物射杀了猎人,但现在她已拿不住,琥珀棕的身侧洒着斑点,走动起来如水面泛着微波.她小步跑向尸体,啃咬尸体上的衣服,不过不久她便觉得无聊了,一跃离去.然后只剩爬在他尸体上苍蝇还活着,他在离家很远的地方.”

女性用暴力的方式反抗和解构了暴力,女孩对“主人”的暴力残杀让我们看到了边缘向中心移动的迹象,因此是对西方社会男权中心主义和殖民帝国主义的双重解构.卡特在小说结局运用了撰史元小说中常见的戏仿手法,对笛福的前文本进行了大胆巧妙的改写和颠覆,让曾经风光无限的男权主义者和帝国主义者在文本上实现了“去中心化”过程,让帝国神话所塑造的无所不能的帝国建造者,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牺牲品.

在对《鲁滨逊漂流记》的改写完成性别建构的同时,卡特还通过叙事人称的改写进一步瓦解了这一神话.在《鲁滨逊漂流记》中,笛福运用航海日志回忆录的方式,以鲁滨逊为第一人称叙事者进行叙事,讲述自己的冒险经历.笛福将现实主义手法与第一人称叙述方式结合,为读者创造了殖民文本中的经典叙事神话.“但叙述者作为剧情中的角色,他/她往往缺乏第三人称叙述者的客观态度.同样,在‘第一人称主人公叙述’中,叙述者在回顾往事时,尽管时常会反省自责,却也很难做到像第三人称叙述者那样客观,因为那毕竟是他/她自己的往事.”所以,冷静去读这篇小说时,不难发现,鲁滨逊在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时虽游刃有余,但有时也会露出自吹自擂、夸大其词的马脚.而在小说《主人》中,卡特采用了第三人称外视角即故事外的叙述者用旁观的眼光来观察,刻意拉开故事人物与叙述者的距离,从而达到使得叙事冷静可靠的目的.

卡特通过性别建构与叙事人称的变化有效反讽与瓦解了殖民文本所精心缔造的帝国神话.这样的戏仿过程也是卡特所谓“去神话性工程”的策略之一,卡特在一次访谈中曾说自己的去神话工程与罗兰巴特所谓的“解神话”如出一辙.罗兰巴特认为神话是一种偷偷向神话的接受者灌输意识形态的“一种修辞方式”,通过“解神话”达到“对语言和种种媒体的再现,进行‘再政治化’,将神话显得自然永恒不朽的东西还原为文化的历史的和意识形态的原本面貌”.安吉拉卡特正是通过这样的书写策略,去除了经典殖民文本《鲁滨逊漂流记》中关于男性与西方文明先进的“神性”,进一步还原了男权主义者与殖义的本来面目.

四、结语

安吉拉卡特所有的重要作品都是以“改写”的方式展开,其写作“恶作剧式地参与到对经典的增补中――沿着已知事实的边缘展开写作,使未能被记录下来的材料以及未能被辨认的声音得以重见天日”.在短篇《主人》中,卡特模仿了英国现实主义小说之父笛福的经典殖民文本《鲁滨逊漂流记》,但通过性别建构,解构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对立,以女性主义的视角攻击男权中心主义的堡垒;通过后殖民改写,解构殖民文本所建构的帝国主义殖民神话,将批评的矛头直指欧洲中心主义.小说微言大义,短小的篇幅承载了宏大的主题,显示了卡特高超的写作技巧与作为一名现代知识分子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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