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昌,平等的诉求

引文：

《威尼斯的海水》是何云昌在此次威尼斯双年展上展出的装置作品.在这个作品中,海水被注入3000个被艺术家指定为自己作品的、贴有艺术家签名及编号标签的玻璃瓶中,观众则可以用任意一种容器自行灌入海水并贴上标签与艺术家进行交换.而当艺术家的3000甁海水被换尽之后,观众还可以通过同样的方式继续交换之前观众置换留下的海水.这种具有以物换物意味的作品设置传达了一个朴素的理念,即“一种平等的愿望的诉求”.

正文：

“我做方案的习惯就是先查当地的资料,调研当地的资源.”关于为何会特别选用海水,何云昌解释道,“威尼斯就是个水上城市,最多的就是海水,那我用这个做一个方案吧.”而在参展的5、6个方案中最终选定了《威尼斯的海水》则是因为这件作品较为温和,且实施性较高.“这个作品进行的方式是很委婉、很温和的,有一种平等的理念和诉求在里面.事实上在任何环境下,包括在今天这个时代、在任何区域,真正能达成这种平等的可能性在现实当中还是很勉强的,因为每个国家、每个区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海水这么一个庞大、无处不在的东西几乎和每个人都有关联.我们每个人的诉求和其他人的诉求还是有共通性.我只是把海水作为一个切片、或者样品提取出来.”为了方便大家的参与,何云昌在作品旁设置了一个可容纳约小半吨海水的梯形容器.这样一来,“只要手上有个容器就可以装点海水来交换.”

事实上,展览方案经过了多次修改.例如,展览地点从室内挪到户外后,基于可实施性及安全性方面的考虑,取消了原方案中对不同区域海水的转播视频.“呈现的方式更简洁一些,但不影响基本的理念.”再如,原计划根据年份设定呈现的2013甁海水,最终更改为3000甁.“我觉得也不要太拘泥,这也是一个随意的数字.”此外,在展览现场,这3000甁海水被放置于一张宽1.2米,长7米的铝合金平台上,取代了之前方案中的九张中式榫卯结构桌子.“最初我们考虑了很多中国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后来做了可实施性的调整,台面就是一个载体罢了,还是选择了更有现代感一点的材质——铝合金.”在何云昌看来,任何区域的人都会有意识地去强调那个区域的文化属性及特征,但“展览的主题本身就是富于变幻的,而且中国人本身也不乏变通,穷则思变,变则通.”这也体现了何云昌对此次中国馆“变位”主题的一种独特理解.

事实上,作品《威尼斯的海水》在陈列的过程中有一个“延伸性和渐变的过程”.艺术家为这个将持续展出半年的作品准备了14000张标签,“观众交换的装在任意容器里面的海水那一部分也会成为我作品的另外一个部分,我同样可以再贴上标签,比如3001、3002......当3000甁全部换完了,还有观众愿意换之前观众留下来的装有海水的容器的话,还可以再贴上标签,再进行交换.”在这个意义上,观众得到的并不是艺术家作品的一部分,而是对艺术家作品的处置权.“他可以把它扔掉、也可以留着,但是我希望,如果他带回家去,拿着这瓶海水拍张照片留念,给我发到一个特殊设置的里,我以后可以出片,这个公开,大家可以上去下载,它有一个延伸、共享的理念.”在何云昌看来,艺术对整个社会而言,仅是一个单元,“如果能让作品尽量延伸得宽广一些的话,对艺术家、对参与的人都只会更好吧.”

这也就自然而然地谈到了何云昌在艺术表现内容方面的转变过程.“早先,我可能比较强烈地陈述我个人的愿望和理念,以及自己的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慢慢我可能关注的就是现实本身,关注一种共通性.”在何云昌看来,作为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发展变化中的国家,“中国现实当中的这种能量值已经大于艺术的能量值了,在这个时候,我们去做作品的时候,我本人觉得更多的是受现实力量的引领.”在这个意义上,作品与现实的关系取代了与艺术家的关系,从而呈现了更为宏观的视角与思考.

不难发现,尽管《威尼斯的海水》被定义为装置作品,但其中蕴含的行为因素却是显而易见的.作为一个主要从事行为艺术长达20年之久的艺术家,何云昌对行为有着独特的情感.“说我作品不好没事儿,说行为不好我会着急.”何云昌笑道.在他看来,“我们所有的理念、所有的感想最终是以行为的方式呈现出来的.行为艺术是将你自己的感想直接以固有的行为方式来呈现.至少在这一点上,它和艺术家的理念之间的距离是最短的.”这也正是何云昌心中行为艺术的独特魅力所在.此外,在何云昌看来“行为艺术的现场感染力,那种力量是很强悍的.”

毕业于云南艺术学院油画系的何云昌,早年也曾从事过架上绘画的创作.大学毕业后,年轻的何云昌觉得艺术表达的可能性有很多,不应拘泥于形式.而架上绘画的方式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艺术追求.虽说“老老实实地沿着绘画这条路走下去,至少也能生活下去.”但“不安分”的何云昌还是义无反顾地突破了固有的表达方式,开始了多元的艺术探索与尝试.“后来我觉得还是做行为比较适合我,我个人觉得它还是表现力比较强的一种艺术形式.”令何云昌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从1994年开始做行为艺术的他,这一做就是将近20年.“事实上,当中我也断断续续地做装置、绘画,摄影,但我这20年对行为投入的比重是最深的.我对这种形式无形当中就比较看重一些.”

作为一个体验式的行为艺术家,何云昌坦言这种方式“第一消耗才智,第二消耗生命力,甚至于身体.”但它却有着“一种质朴的力量”,亦是艺术家本人所赞赏的行为方式.在《一米》、《一根肋骨》、《草场地十世》、《石头英国漫游记》、《写作教程》、《铸》等诸多体验式行为作品中,何云昌正是以这种身体力行的方式将其所要传达的理念真实、直观地加以呈现,在给观者带来极大震撼的同时,引发了人们对艺术家所要表达理念的关注与思考.

何云昌坦言,“行为艺术在整个华裔人种中还是比较受排斥,受众低.”尽管如此,令艺术家欣慰的是,早先为主流社会所不容纳的行为艺术在现今的状况已经“好多啦”.而对于整个当代艺术在中国的发展,何云昌同样是持乐观态度的.“这个国家这么庞大,它是在变化当中的,在这个时候它能产生的能量值是超乎我们想象的.最重要的是人的这种文化习俗、理念的变化,在这一点上,它刚好和艺术的本质和非物质是一体化的.我对中国当代艺术的未来是非常乐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