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是白社会的镜子

电影还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观测黑社会的窗口

香港电影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黑帮片和警匪片,描写所谓“黑社会”的斗争与日常生活.记得北京大学社会学系老师谢立中曾有一篇文章专门讨论社会的“颜色”,他划出三种“社会”：白社会、黑社会和灰社会,认为各自遵循的规矩不一样.可是如果我们仔细看这些黑帮片,会发现黑社会中的规则其实与白社会相似,只不过很多时候,黑社会将其放大甚至极端化而已.

这年头,连黑社会都在堕落

最近看的都是香港八十年代晚期以后的黑帮电影,如《英雄本色》、《我在黑社会的日子》、《真心英雄》、《黑社会》等.片中的人物经常会说,如今时代不同了,年轻人都不讲道义了.在洪门的入会仪式中,主持者会问新手：爱黄金还是爱兄弟.新手当然答：爱兄弟.但是当真正面临抉择时,他们就未必会信守承诺了.爱黄金者比比皆是,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正将信义摆在功名利禄之前的没有几个.正因为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品质是极具稀缺性的,所以《英雄本色》当中的小马哥才格外受人尊重.

在我看来,这些电影本身还表达了更为重要的意思：随着时代变迁,信义这种高贵品质在黑社会当中已经荡然无存.事实上,在黑社会当中,也是有“规矩”的,不然它就不能成为一个“社会”.一个社会,首先是要把大家伙儿凑拢在一起,黑社会并不是每天都打打杀杀.

在影片《黑社会》中,无论是大陆的警方还是香港的警方都对香港（香港最老的黑社会）的换届选举非常紧张.如果是在邓伯年轻的时代,恐怕换届选举不会令官府如此兴师动众,因为当时的人都非常守规矩,选举,一届两年,有谁会像大D哥、乐少那样厚颜无耻地提出来说“我要搞终身制”呢?正因为如此,香港警方才会说,“和联胜搞选举比我们普选要早一百年”.可是如今要重新选举话事人时,人人都自不量力,想出来做一把老大,他们从来没有考虑和联胜的整体利益.为了选举获胜,他们进行贿选,使用暴力进行威胁,甚至干脆杀死对手,难道黑社会本来就是这个面目吗?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使得黑社会中原有的理念、规矩都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拳力”通行无阻的原则,这就是说,谁势力大谁就当老大,这是让人家屈服,而非信服.

所以,在这些电影中,我们看到的是黑社会的变迁.黑社会原有的规矩已经消失,新的规矩也没有确立,进入了一个“失范”状态.这导致黑社会的混乱,社团之间的火拼增多,内部的矛盾加剧,出现了《黑社会》中令警方非常紧张的局面――黑社会是社会的一部分,其状态也直接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状况.而且,黑社会也是观察整个社会的窗口.比如信任的丧失,不只是黑社会才面临的问题,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信任亦越来越成为问题.所不同的是,市场中信任的缺失带来的无非是经济损失或者倾家荡产,但是在黑社会中则很有可能失去生命.

哪里不是江湖?处处身不由己!

黑帮电影中总是有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点,套用电影《东方不败》中的台词再恰当不过.由李连杰所扮演的令狐冲萌生退意,任我行说绝对不可能,“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所以有人就有江湖”.换种方式,或许我们可以理解为“人与江湖同在”,妄图退出江湖,除非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在《英雄本色》当中,宋子豪千方百计想退出黑社会,但是却遭到了黑白两道的联合抵制：亲弟弟子杰并不承认这个倒的哥哥,而原来的社团则极力希望、逼迫其重出江湖.

这个并非仅限于黑社会,我们在日常生活当中也经常会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类的话,其实道理是一样的.人在这个社会当中,总有很多为其他各种因素所羁绊的情形,这正如卢梭那句有名的话,“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不同的是,在白社会当中,你与现实的对抗可能令你丢失饭碗,或者遭遇诸多不便,但是在黑社会或者江湖当中,与江湖规则的抗衡、甚至退出江湖,很多时候是要以性命为代价的.金庸的《笑傲江湖》是阐释这一规律的优秀代表,两位黑白两道人物想金盆洗手,均为自己门派所不容.

这种试图退出黑社会的努力以及由此导致的问题还经常反映在上一代和下一代当中.在《我在黑社会的日子》中,周润发的爸爸是社团的领导,在一次谈判中被杀.其父嘱托属下,千万不能让儿子再走这条路.周润发从美国赶来后,形势所逼,属下还是请周润发出来当领导,否则社团将有覆灭的危险.周润发一直勉为其难,虽然故事最后以报仇雪恨为终结,但是周润发开车撞死仇人一事似乎已经预示着他将重走父亲的老路.在这个意义上,这部影片简直就是《教父》的翻版.

以上这些都是根据电影所作的一些简单感想.真正黑社会如何,我们不得而知.因为特殊性,我想社会学也很少有对黑社会的深入研究.比如,我们有很多问题可以提出：黑社会在以前真的是遵守信义吗?如和联胜,以前的选举真的非常吗?究竟存不存在如电影中的黑社会的“社会变迁”与“社会转型”?不过无论如何,电影还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观测黑社会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