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画诗”撷趣

在我国,很早以前就把所画的画和此画上的题诗及其题诗的书法艺术合称为“诗书画三绝”.题画诗是指写在画上的诗.据有关资料介绍,最早的题画诗大约始于唐代.早期的题画诗都写在画卷的末尾或者前面,同画面不相干；从宋代的徽宗赵佶开始,才把诗直接写在画面上,融诗书画于一体.古代一些人的题画诗大多幽默风趣,故一直受到人们的偏爱.现撷取数首题画诗,以飨读者.

宋代大诗人苏东坡得到一幅名为《百鸟归巢图》的画后,就请来诗友文伦叙为此画题诗.文伦叙在画前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提笔在画上题写了一首打油诗.诗曰：“天生一只又一只,三四五六七八只.凤凰何少鸟何多,啄尽人间千万石.”此诗不但幽默有趣,而且还是一首析数诗,首句暗含“1+1等于2”的算式,第二句暗含“3×4+5×6+7×8等于98”的算式.这两道算式得数之和,正好同画中的“百鸟”吻合.

宋代的徽宗赵佶在画了一幅《蜡梅山禽图》后,便在画的空白处题了这样一首诗：“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轻柔.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此诗可帮助人们对这幅花鸟画作进一步理解.

宋代著名花卉画家赵昌画了一幅《寒菊》后,大诗人苏东坡在画上题的诗是：“轻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两髻丫.便有佳名配黄菊,应缘霜后苦无花.”此诗通过对菊花外形、色泽,以及傲霜品质的热情歌颂,从而使赵昌所画的“寒菊”形象有了深一层的内涵.

宋代画家郑思肖画兰花却不画土,意为国土已经被外族入侵者夺走,借此来表达自己怀念故国之情.画家倪瓒在其画上题写的诗是：“秋风兰蕙化为茅,南国凄凉气已消.只有所南心不改,泪泉和墨写离骚.”郑思肖号“所南”,堂名为“木穴（影射‘大宋’）世界”.“肖”是“赵”的繁体“趙”去掉偏旁“走”.“走”没了,意为宋亡.宋亡后,郑思肖就坐卧必向南.如果不了解这些,就很难理解郑画兰不画土的深意.倪瓒的题画诗丰富了画的内容,把画兰同画家的爱国主义思想联系在一起.郑思肖还有自画自题菊花诗为：“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此诗借菊花枯死后的花瓣不落,形象地表达了作者的爱国精神和至死不变的赤诚.

明代才子唐伯虎画了一幅《纨扇图》后,在画上自题诗：“秋来纨扇合,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此诗不仅点明了作者的创作意图,而且还使画面变得鲜活起来,悲秋的孤女由团扇将被人收起而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并借此抨击了趋炎附势的社会风气.唐伯虎的《题自画墨菊》诗写得也十分有趣：“白衣人换太元衣,浴罢山阴洗砚池.铁骨不教秋色浅,满身香汗立东篱.”

明代才子解缙,也是一个幽默大师.有一次,他的一个朋友画了一幅半身美人像后,去请他题诗.解缙就在画上题了一首幽默的打油诗：“千般体态百般娇,不画全身画半腰.可惜画工无见识,动人情处未曾描.”此诗的末句最妙,因为“动人情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但他却说画者没“见识”,不曾把“动情之处”画出来.诗句在常理与倒错中产生了一种幽默感.

明代进士吴兰是写打油诗的行家里手,他在一幅名为《观音大士像》的画上题写的打油诗是：“一个好奶奶,世间哪里有?左边一只鸡,右边一瓶酒.只怕苍蝇来,插上一枝柳.”此诗幽默地讽刺了那些迷信菩萨的善男善女,告诫人们要从愚昧中醒悟过来.

清代的徐渭画了一幅《墨葡萄》的画后,在画上题写了一首诗,把封建社会知识分子的怀才不遇终生潦倒表达了出来.诗曰：“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清代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岭南诗人陈恭尹曾在一幅女士肖像的油画上题诗曰：“西番画法异常偏,如雾如烟总未真.酷似少翁娱汉武,隔帷相望李夫人.”诗中用了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来形容西洋画的朦胧美.有资料说,陈恭尹是我国在油画上题诗的第一人.

清代的郑板桥善画兰竹,他在初返扬州画的第一幅墨竹画上题的诗是：“二十年前载酒瓶,春风倚醉竹西亭.而今再种扬州竹,依旧淮南一片青.”他曾送给上司一幅画有竹子的画作,上面的“题竹诗”是：“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此诗表达了诗人对民间疾苦的关心,也暗含对的嘲讽.他还在一幅画有兰花的画上题诗曰：“兰花质性本清幽,卖与人间不自由.好把竹枝兼石块,故交相伴免春愁.”此诗表达了对“人间不自由”的厌恶和对得到解脱的希望.他还在自己画的一幅《丛竹》画上题诗：“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此诗前两句写画意诗情,后两句借写竹子暗喻自己超凡脱俗的高尚品格.他在自己画的《竹石》一画上题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诗句借竹石的特征,表达出人的那种坚忍不拔、顶天立地的精神.

清代著名画家郑绩曾画了一幅《金钱图》.此画不但表现了世间“人为钱死”的种种鄙陋,而且郑绩自题的“题画诗”更是把各类人物“视钱如命”的丑态嘲讽得淋漓尽致.诗曰：“钱钱钱,命相连,黄童白叟口流涎.读什么书,参什么禅,屈膝低头望周全.得了十数又想百,一百到手复求千.聋瞽痴哑日奔波,士农工商夜无眠.舔铜臭,啼铜边,多般丑态世称贤.山僧百炼舍利子,钱中说法互牵缠连.有钱四海皆兄弟,无钱骨肉亦徒然.英雄钱尽归故里,妻不下衽欲绝弦.庸富施施娇妻妾,步步相随夸宿缘.无钱徒嗟经满腹,有钱能制生杀权.将来训诂钱神论,此后文章悲失传.相争相夺无他事,为钱钻弄颠倒颠.我曰多钱终多累,画破钱世别有天.”

抗日战争时期,我国著名画家齐白石憎恨汉奸,在一张画纸上画了一个涂着白鼻子、头戴乌纱帽的不倒翁,并在画上题写了一首打油诗.诗曰：“乌纱白扇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汝突然来打破,浑身何处有心肝!”此诗运用白描手法,对汉奸进行了讽刺和蔑视,语言幽默风趣.齐白石还画有一幅《暗波扬帆图》,画面上虽然是烟波万顷,却只有一帆一柳,如果没有“题画诗”,观者只能感受到一帆风顺的意蕴.其自题诗是：“一日晴波山万重,柳枝难系故人篷.劝君莫道无边岸,也恐回头是此风.”看了此诗,才知道画中暗含深刻的人生哲理.

20世纪40年代,著名画家徐悲鸿在重庆举办画展期间,著名作家田汉在其油画《木瓜树》旁题诗一首.诗云：“瓦砾堆中生气在,千轰百炸又如何?龙川城里木瓜树,今年躯干一丈多.”此诗反映了中国人民抗日的信心和乐观主义态度.

我国著名国画家余壮曾画了一幅猫头鹰的彩墨画.画面上的猫头鹰蹲在一束老藤上,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余壮把这幅画赠送给一个朋友之前,在画的一侧题写了一首打油诗.诗曰：“一只眼闭,一只眼开.既不狂妄,亦不悲哀.凡事退让一步,心胸豁达如海.”此诗在幽默中点明了画意,告诉人们的道理是：人生有限,世事复杂,不可太认真,亦不可不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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