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5年,书业亟待“思维革命”(上)

点赞:28715 浏览:131612 近期更新时间:2024-01-27 作者:网友分享原创网站原创

庄庸,博士,中国青年出版社副编审,新青年读物工作室主任,致力于“中国畅销书十年(1999- 2011)”和“转变出版发展方式”的阅读和出版课题研究.

只有注意到这种“言语生产力”的革命,我们才能进入到新阅读方式以及新编辑和出版方式的探索与实践.而不至于像现在集体陷入对“数字出版”的焦虑和“屏阅读”的迷失――以至在“他者”(互联网、移动阅读器)上寻找出路,而不是在“自身”寻求拯救.

2011年,又一个春天,我们迈过了又一个五年规划与发展的门槛.于是,一个核心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下一个5年,出版业的发展走向是什么?

“十二五”(2011-2015)的规划指出,党和国家的发展主题是“科学发展”,特别是“转变发展方式”.下一个5年的中国国家基本战略由此定调.中国出版业的核心主题也因此确定――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加快新闻出版业发展方式的转变.

这不是套话.它点出我们每个人在编辑和出版中正在面临的根本性问题――转变发展方式,对于整个国家如是,对于出版业如是,对于我们每个人亦如是.但是,为何转变,如何转变,转变成什么样,我们却还没有想明白.所以,它显得很抽象――尽管,它已经迫近到我们编辑和出版实践的眼睛眉毛鼻子之前甚至不容忽视了.

这一点,我在新年上班的第一次出版工作例会中就鲜明地感受到了.胡守文总编辑在例会上,再次提出营销和编辑部门要重视“微博营销”――如何建立微博网站,并且利用那些名人的粉丝群,来营销和宣传我们的图书――他在年前就不遗余力地发表这种观点:这是一种新的观念,也是一种尝试,“我们应该重视,重视了就要去做.是真正在做,还是敷衍了事?是在做却没有摸着门道,还是只是浅尝辄止?”

事实上,微博营销只是一个切入点.这其实表明胡守文总编辑在传递一个观念,出版业要从微博营销开始,思考和探索书业、编辑和出版“发展方式”的转变:“张晓梅在微博上发的短信,讲的就是美容问题.恰恰是我们下一本书的内容.我们能不能把我们书的精彩点,在张晓梅的微博上展现出来?每一个阅读点都有可能把那些粉丝转化成我们的读者!” ――微博营销是很细微却又很有代表性的一个点.未来书业的科学发展,还有许多重要的环节,需要转变发展方式――只是, 我们还没有意识到, 想不到,谈何做到?要“转变发展方式”,最重要的是先要转变观念,重塑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行为习惯.

微博为镜:复杂、不确定、变革与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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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宏大的话题,我们不妨同样从“微博”切入―― 2010年,微博为什么很火很给力?

在我看来,无非两点:一是,它是“短文本”,是比互联网和手机短信还微文本的新文本方式,这种新文本很适合中国人时下的眼球阅读;二是,它是一种新的“人际网络”,适合适当地“裸露”自己的隐私,以及“偷窥”他人的秘密――这其实相当切合变化中的中国人正在不断解构和建构的新人际关系和价值取向.

滴水可以折射大海.“微博”这个特点,看似微小,却相当深刻地反映了“变化中的中国人”在“变化的中国和世界”中,当下正处在两种时代精神的大转折点上:21世纪第一个十年(1999―2010), 是中国人的“ 全民奋斗时代”――朝向外部积极进取/掠夺的奋斗哲学,主导和支配了中国人的生活和社会思维;2011年,当迈进新世纪第二个十年(2010― 2020)的门槛时,我们正在进入“身心灵哲学时代” ――转向内心沉思/内省的身心灵安放哲学,有可能将指引和指导中国人的人生和精神道路.

在这个时代的转折点之间,我们面临着三大心理问题.

第1 大心理问题:如何让我们的内心强大?

未来十年,我们面临的最重要的挑战,就是:

A.整个世界日益复杂的“复杂性”;

B.这个时代日趋波动的“不确定性”;

C.“变化中的中国”那无以言喻的转型和变革.

复杂性、不确定、变化,成为新时代我们生存环境最核心的三个特征和焦点.这让每一个在其中寻找自我的意识、身份和位置,以让自己确定下来的人,都处于一种普遍性的不确定的焦虑之中:

A.“获利力”不确定――我们不知道明天有没有(足够的)收入,可以养活自己,以及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一点?

B.“自我力”不确定――身心安处即吾乡,但是我们找不到可以安放自己身心灵的地方,我们找不到可以让自己诗意栖居的大地.在难以驾驭的“复杂世界”和不确定的“自我”之间,我们集体处于一种没有“安全感”的际遇之中,于是,每一个人就都面临着这个时代的拷问:如何让我们内心强大?因为,让自己内心强大,是让自己找回自我,驾驭复杂世界的唯一道路.

第2 大心理问题:如何克服“新社交恐惧症”?

有新必有旧.旧的“社交恐惧症”通常指狭义人际交往的社交恐惧症,比如,在青少年中常见的“社交恐惧症”:不敢和人对视,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符合当时的情境,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等然而,“新社交恐惧症”却是指变化中的中国人所普遍遇到的集体困境:当全球化、网络化、市场化(城市化)改变了我们传统的人际、人伦、人性关系时,我们在生理和心理上普遍地处于“失序危机”之中,暂时还没有找到构建新的人际关系的道路,所以集体处于一种“新社交恐惧症”中.比如,当改革开放三十年的“人口大流动”,将亲情、爱情、友情、乡情隔离在时空巨大的距离之中时,我们用什么来维系熟人社会曾经有过的“关系秩序”?第3 大心理问题:如何找到我们存在的意义?经历了十年“全民奋斗”的浪潮,遭遇新世纪末三次重大的危机(大地震危机、世界经济危机、2012心灵余震危机),中国人集体陷入对生活、生命、生存的迷茫、反思和内省: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人为什么活着?怎么活才有意义?检测若上天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将如何度过?等问题已经提出来了,但是,寻找答案的道路很漫长.这方面,出版业才刚刚开始,比如:《少有人走的路》、《遇见未知的自己》、《宽心》等等身心灵和哲学类图书,在近三年悄然崛起成为一个潜力无穷大的畅销板块.然而,或许我们没有意识到,这并不是出版类型、题材或者品种等“战术”上的应对,它实际上代表着出版业的生态环境正在发生变化:一个旧的阅读时代正在远去而尚未完全远去,一个新的阅读时代正在来临却尚未完全抵临.所以,这是一个出版战略的调整问题――直面正在形成而尚未完全成形的新阅读时代,我们如何能不“转变发展方式”?复杂性、不确定、变革与转型,将是出版业下一个5年的基本主题!

2011 年:应关注却被忽视的“出版困境”

新阅读时代,需要新的编辑和出版方式,但是,这种新的编辑和出版方式是什么――我们还摸不到门径.在我看来,在2011年,出版界最应该关心、最重要也最头痛的事情应该是,面对复杂、不确定、变革与转型的新阅读时代,下一个五年,出版业应该如何做,才能找到新的编辑和出版方式?某种意义上,我们一直在出版的大困境中恶性循环,困境制造着困境.这种大困境都是些什么呢?

第1大困境:“ 封闭式恶循环竞争”――品种、规模和效益全方位竞争,不顾传统阅读基数不断下降,隐入恶性循环.大家都在竞争有限的阅读人群,出版社、出版商只盯着多出品种,比你多出一本,比你多卖一本,比拼规模,零和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发现到最后,谁都是输家.所以,2010年11月到2011年2月,四个月的CIP图书数据同比大幅度递增,然后,图书销售量却不断递减.为什么,跳不出圈子来看问题!因为很简单,谁看见谁能拽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

第2大困境:“大包围圈的孤军战”――在媒体大变局中,网络、影视、移动等似乎谁都如狼似虎,蚕噬着包围圈图书这一头孤羊可怜的市场份额――除少儿图书外,还有什么不是网络能够渗透的?少儿图书似乎成为拯救出版界的最后一驾马车――可是,iPad终结了这种希望,因为少儿图书是最容易“屏”化的.当屏阅读时代渐成现实时,第一个被革掉命的,很可能就是少儿图书这个被视为屏阅读时代最后一个救世主的品种――然而,真的就不能突围吗?

第3大困境:传统出版业曾经依赖的权威力量发表平台、“第二作者”的编审机制、读者反馈与忠诚的公信力黏性,正在被互联网的阅读、表达、分享一体化所解构;其图书承载的意义、价值和使命等所谓不可承受之“重”,被影像叙述模式(影视剧、动漫和自由摄像)的娱乐、消费和通俗等必须承受之“轻”所挤压,生存空间日益缩小.影像、图片、文字,三种基本的“阅读介质”中,文字成为最传统、最保守、最悲伤的“最后一块堡垒”,出版的希望还能在哪里?

第4大困境:创造力、创新力、创作力的源泉――全民自由写作正在被“反盗版寡头”和“小众精英控制”所消灭!新世纪第一个十年,互联网逐渐成为畅销书重要的源泉,就根源就在于“全民自由写作”.全民自由写作的青春和活力正在消逝.我们还企望那些伟大的创作吗?然而,我们面临的却是阅读者“需求爆炸”,我们拿什么去满足他们的新需求、细分需求,以及无数碎片化的小需求?

而且,找到一本书的成本,比阅读一本书的成本还大――如何解决阅读自己想读的好书的成本?所谓好书,不在于公认的经典和评论家的推荐,而于,它是自己需要的书,自己想读的书,是在无数同好传来传去中自动推荐到自己眼中的书等现在,这些都成了问题.

以网络文学为例:科学发展,思维成瓶颈

问题之所以是困境,是因为我们本来没想到它会成为问题,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它却偏偏成了问题.

以文学为例,最能说明,在我们习惯性的出版传统思维中,为什么它会造成我们正在和即将面临的困境.

文学是时下最重要的出版板块,在所有出版类别和品种中牢占第一位;所谓文艺类新书和畅销书,至少有二分之一来源于网络.为何?一如上面所说,阅读―表达―分享―体化,成为最重要的文学生产、批评和传播新机制.这种机制“解放了文学生产力”――对于文学作品而言,言语即生产力――使得网络文学乃至文学本身充满了活力.

与此相应的,是纯文学期刊所代表的传统文学生产机制的窒息.无论所谓的“文坛”对网络文学如何的轻视和贬低( 认为其核心就是小白文,浅薄和没有价值),但在我看来,传统文学生产机制和网络文学生产新机制在如下两个具有标志意义的方面,一个出现停滞和阻碍,一个却出现猛进和跃层:

第一,文学是时代的风向标――文学期刊所生产的“文学”已经越来越代表不了时代的风向标,而网络文学所生产的“文学”却越来越靠近大众的流行趣味和社会潮流的走向.

第二,文学是作家个体性的情感体验在最根本处与群体、众生或人类普通和普遍的情感形式相沟通.文学期刊所生产的“文学”越来越局囿于作家个人的情感经验而难以抵达集体而普遍的情感体验,而网络文学所生产的“文学”却越来越注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沟通和表达,越来越容易引发群体性的“共鸣”.所以,传统体制内的“纯文学”越来越小众,却越来越孤高――个人性的表达,却企图达到时代史诗性的高度――用一句形象的表达来说,这种“文学”以为自己正在亲历的个人性事件,都可以写作成一部史性般的时代巨著,却未曾料到:“对自己来说是波谲云诡、跌宕起伏的大事,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一杯水里的小风波.”相反,网络文学中的“商业文学”,却在通俗化的过程中,不经意地走在了为时代代言的史诗性建构的道路上,比如说网的年度网络文学作品《间客》.为什么会这样?就在于植耕于全民自由写作的互联网精神中,文学的“言语即生产力”得到了真正的释放,所以网络文学十年,诞生了自己的经典、传统和风格.所幸的是,出版界没有像文学界那样固守着体制内的意识形态,从质疑、谨慎接受到全方位地拥抱网络――直到2011年无网不成书,文学畅销必触网,最有才华和潜质的作者不在于文学期刊的培养,而在于网络的蛰伏――这才造成网络成为传统出版界“四大畅销源”(引进版、互联网、影视、传统经典)之一的神话和奇迹.然而,这种畅销源正在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盛大文学把九成以上的原创文学网站收购囊中,并以“反盗版”的名义,造就事实的“商业寡头垄断”,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并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对上游作者和下游出版商造成的影响将深刻而致命.因为,对于全民自由写作的互联网精神,最大的力量便在于“开放”――另一重要的网络写作平台“天涯社区”正是基于这种开放性的平台架构,才会造成网络写作2003― 2007年草根说史/古典/文化的繁荣大发展.

现在,天涯社区有走向“小众精英控制”之嫌,而盛大文学又有“寡头生产”之危,网络文学“解放生产力”最重要的“全民自由写作机制”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它会直接影响网络文学自身升级转换的变革与转型,一如上面所提到的两个方面:文学是时代的风向标,网络文学正在“媚俗”(迎合大众审美趣味和社会思想潮流)而还未到“自媚”(介入现实、时代和生活并对社会进展进行思想、精神和价值意义的干预),而这正是网络文学蜕变最重要的瓶颈.

同样道理,网络文学在引发群体性的共鸣方面,比纯文学做得好,但却并未达到传统经典所达到的抵达人类普通、普遍和集体情感的深度和力度,换言之,在个人经历的表达中展现隶属于人类广阔生活的视野和经验,并创作出真正时代性的史诗巨著――是网络文学可企图却是现阶段仍需努力进化的阶段和目标.

按照全民自由写作的互联网精神,在开放性平台上,网络文学必然会“进化”到对时代风向的代言和干预,对人类普遍情感的探索和介入,并导致自身的“作品分层”――有大部分仍然会是所谓被讥为“小白文”(因为要降低阅读门槛,培育阅读者),但将会有相当一部分有潜质的作者/作品将向“更具文学含金量”的金字塔尖进化――而进化的终点,并不一定是跟传统文学经典接轨,而是真正诞生“下一个时代最伟大的文学作品”.

而“ 寡头生产” 和“ 精英控制”,却有可能阻断文学进化的自动进程.因为,“寡头生产”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必然要鼓励商业类型的写作,而压制个体写作的自由发挥――最伟大的作品总是诞生于自由的意志之中;而精英控制,有可能陷入类似于纯文学期刊小圈子的习气,以个人的审美趣味替代大众多样性的评审机制,并使文学的生产成为名利场的演绎,而不是文学理想的追求和实现.

时下,我们已经观察到这种“开放性架构”被收缩的弊端:作品的数量虽然越来越多,但是,“好看”的作品越来越少;大神的作品所占的分量越来越重,新人冒头的机会越来越少;类型化的商业作品越来越潮流,个人自由表达和探索的方式越来越式微等于是,向传统出版输送的精品力作,也渐渐干涩变窄.网络文学的问题,就成了传统出版的困境.


以斑窥豹,所有困境的指向,都在指向一个悲观性的最大的困境――图书出版和阅读的“黏性”正在消失.我们黏不住读者,也黏不住作者,甚至连自己都黏不住.最重要的是,我们居然看不到“图书的黏性正在消失”!

何谓“黏性”?就是单本图书“黏住”读者注意力,并将其转化成购写力,进而将其再度转化成阅读力(阅读)、传播力(分享)和第二度原创力(表达)的潜能――单本图书不能黏住读者;注意、购写和阅读发生断裂;书和书之间,更无法提供可持续阅读的“黏性平台”,把单本书的读者转化成系列读者,把系列读者培养成某一个出版品牌或出版社的综合、持续性的用户,并且在读者和作者之间、读者和读者之间构建起有效的新人际关系.

这种图书与阅读的“ 黏性危机”发生的背后原因鲜有人注意――其实质,在从互联网到iPad等屏阅读变革中,阅读―表达―分享一体化,成为最重要的文学/文化生产、批评和传播新机制:阅读者即创作者,创作者即传播者,传播者即自媒体.这种机制“解放了文学/文化生产力” ――对于文学/文化作品而言,言语即生产力――使得网络文学/文化乃至文学/文化本身充满了活力.然而,在这种屏阅读时代最重要的“黏性机制”变革之中,传统图书出版仍然受制于旧式的、单向度的小众控制机制:位于中间环节的精英编辑,掌控着链接的通道,从广大作者遴选符合其阅读趣味和出版理念的作品,然后出版发行给广大读者,读者再将极少的信息反馈给编辑,或者在作者博客/作品连载后跟帖反馈――在这里,阅读―表达―分享要么在单向传递机制中被层层阻隔,要么从出版向网络拐个大弯各行其是难以衔接,这样,导致整个图书的“传统黏性机制”正在失效,而无法像屏阅读变革中新黏性机制那样,能够解放整个生产力:在屏上,当阅读―表达―分享一体化时,它所有的读者、作者以及编者都牢牢地黏在那里,让他们即时互动并且相互转化!于是,“平”阅读,真的成为“瓶”阅读――黏性危机成为传统出版和图书绕不过去的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