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涛的花鸟画艺术

王雪涛先生是我国近代杰出的花鸟画家.他在小写意花鸟画艺苑中,独树一帜,自创一派,创造了清新灵秀,雅俗共赏的鲜明风格,对我国小写意花鸟绘画做出了突出贡献.雪涛先生生于农家,自小养成了观察田园间花鸟草虫的浓厚兴趣.他在广阔的生活中领略了新鲜的意趣,从别人司空见惯的事物上发现到自然生灵所展现的生机勃勃的美,经过提炼、加工,赋予笔下的花鸟草虫以新的生命和意境,创造出丰富多彩、生活气息浓郁的作品.因此,他笔下的花卉飞鸟皆是鲜活多姿、生机盎然,生动地传达出自然生命的律动,处处充溢着一股浓烈的田园气息.

雪涛先生的作品最大的特点是雅俗共赏,深受广大群众的喜爱.他笔墨深厚、学识渊博、颇多的人生体悟,使其在画中流露出灵动和典雅的气质.先生的作品色彩艳丽,形式优美,富有诗情画意.但它并非“俗艳”,而是“大雅”.所谓的“大雅”,是指品质高洁、气质清雅,注重艺术修养,与用不用色彩无关.有人以水净墨纯或色彩斑斓来判断画的“雅”或“俗”,实则混淆了二者的概念.毫无笔墨章法和韵味的水墨画,不施一笔彩色,照样是低俗；而先生的画,却是因为有着深厚功力,色彩饱满丰富,墨韵活泼多变而被视为佳作.先生并非不擅用墨色,只是难舍华彩.他曾经画过一幅泼墨牡丹,不着一笔色彩,笔墨淋漓酣畅,幻化多变,错落有致,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使人惊讶于王雪涛只用墨色,一样能创造出气韵生动、苍秀润泽的艺术精品.

雪涛先生认为生动的大自然是花鸟画的源泉,主张在形似之间求其神似.他认真地了解物象的结构、特点、习性和生活规律,在忠实自然的基础上,力求造型精准.但他并不呆板的拘泥于自然原状.因为他知道,绘画不等于自然界的再现,不等于对客观事物如实的模拟.画花鸟要抓住对方的神采,把握对象的精神气质,在似与不似之间创造出感人至深的形象.雪涛先生通过对现实的观察、提炼、概括,对所绘的花鸟草虫进行恰当而大胆的夸张、变形.他画的禽鸟很注重态势及神情表现,眼眶往往大于真实,眼球也会随视线而转动,像人一样脉脉传情,增添了活泼的趣味,更大程度上展现出花鸟的神气和情趣.但又看上去舒服,并不觉得有违常规.

有着西洋画功底的雪涛先生,借鉴了西洋画的色彩规律,巧妙用到中国画中来丰富画面,使画面增添音乐感和韵律.他画白色的玉簪花,点上一个红色的瓢虫,白色和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活跃了过于淡雅的色调.他画草虫,并非只是点缀画面,一方面要考虑构图的需要,另一方面则注意冷暖色调的对比.色彩既要有冲击力,又要有统一的调子.一只螳螂,在一幅画中用赭,另一幅画中则是石绿色,着眼于色彩的整体效果.他认为,画面效果是否强烈,在于适当的对比.作品色彩饱满丰富又协调统一,才会有赏心悦目的效果.

以墨来概括自然界的色彩是中国画色彩表现的一大特点,雪涛先生说,墨与色结合使用,可以得到丰富的表现力,能更好地表现情感.以色助墨,以墨显色.他曾用墨色描画牡丹枝叶,衬托红色花头.色彩与墨华互相辉映,除却了原有的柔媚之气,别有一番韵致.

雪涛先生主张笔墨是为表现对象怎么写作的,要自然形成.只要较好的表现对象,什么笔锋都可以用.切忌一味追求笔墨,而放松对自然对象的生动表现.他用笔果敢肯定,笔触有轻重缓急；用墨洗练沉着,墨色有浓枯苍润.画面的处理上,他讲求藏与露、巧与拙、争与让、疏与密、抑与扬等变化和效果上的统一,使作品内容和形式的处理,既有丰富的趣味,又有深远的意境.

花鸟画是以描绘花卉、禽鸟来表现自然界的生命力,体现欣欣向荣的生气,应该给人健康向上的艺术感染.先生喜欢表现生活中健康、美好的一面.在他笔下,奇花异草,飞禽鱼虫,都充满着活泼生机,洋溢着生命的,抒发了先生丰富的情感及想象力,表达了先生对生活的热爱.他不曲高和寡,不故弄玄虚,表现的是平易中的神韵；他不追求晦涩难懂,也不主张卖弄笔墨,着意于创造意境以感染观者.他的作品热烈、丰满、奔放,情调健康而浓郁.

雪涛先生的绘画题材十分广泛,牡丹是他最擅长表现的对象.他画的牡丹欣欣向荣,绚丽多姿.不扭捏,不造作,不脂粉,不羸弱,具有时代的风骨精神.他通过长期的观察默写总结出各种有代表性的美好形态,以精巧的构思,鲜明的色彩,别致而耐人寻味的意境展示出牡丹富丽堂皇的神韵,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牡丹在花坛上独树一帜了.我以其牡丹为例,来探讨先生的艺术思想和表现技法.

牡丹的品种很多,品种间的差异也很大,各有各的特点.就是同一品种,在不同的时间也有不同的反应和变化.先生说,对于这些,我们在知识上应该了解,以便“事出有因”、“画之有理”,但在创作绘画中,就要从艺术性的要求出发.

牡丹花头的画法有勾填法、一次完成法和多次完成法.先生喜欢多次完成法,即有的花瓣复加层次,使其富有立体感.他根据花瓣的组织规律用笔,碎整错杂而富有变化.他以顺、逆戳点之笔,来刻画花头的反、传、折、合、开放之姿.色彩由淡而浓,层层相加.在加第二遍色彩时,他又能保留住第一遍中部分用笔生动墨气好而又利于造型的笔触,故无板滞之气.先生画的牡丹颜色浓淡对比强烈,以浅色表现花头的明亮部分,以深色表现花头的阴暗部分,比传统牡丹画法更具立体感.色彩上既有传统中国画的韵味,又有西洋画的层次感.既注意色彩的明暗、冷暖,又注重色彩的协调统一.他画的牡丹花瓣在造型上不过于浑圆,也非棱角分明.他用笔灵活巧妙,善于找出变化.疏密动静,安排有致,大小相间,简繁错杂.虚实、干湿、浓淡、繁碎处理的恰到好处.

雪涛先生画牡丹花头的艺术处理特点：

一、花头饱满,突出明显,色彩简洁,富丽大方.花头的方向多是向上而前倾.先生不拘泥于开放的花是“圆”的,根据造型的需要刻意处理成有缺刻,从中找出“方”的因素来.花的外轮廓弧线有的取直,并且转折处略加夸张和强调.先生用笔洒脱,着眼于花头的形态美,不会把花头画的太规整,更避免对称形.

二、强调外层花瓣的起伏变化.每朵花都有一两片花瓣伸张出来,叫做亮相的“瓣”,先生会加意刻画.内层花瓣向花心集拢,外层花瓣舒展伸张.花朵有虚有实,不会松散无力,也不会窒息逼人.

三、花头形状的选择,先生一般以大半侧面为主.若几朵花组合在一起,有不同的方向和角度,顾盼有情.先生还会考虑不同的大小、疏密和掩映,他认为,一幅画中全是盛开的花,会使人感到没有“后劲”,没有“希望”.他画的牡丹,有盎然怒放的,有含苞待放的,有初绽的蓓蕾,显得活泼多变、生机盎然.

四、雪涛先生按意境的要求,多把花头部位放在画面上端的三分之一处,不居于画面中心位置.因为偏侧一方易于处理,也不会显得呆板.

五、两朵花并立时,先生处理成一重一轻、一大一小、一浓一淡、一简一繁,或用叶子破开.整幅画面上花的姿态各异,从不雷同.

六、牡丹花色彩绚丽鲜明、丰富而复杂.各类之间,又有深浅浓淡之不同.画面只用一种色彩,往往感到单调.若几种颜色同时并用,似又嫌纷繁,缺乏统一的色调.先生考虑以两三种色彩较为恰当,而且以一种色彩为主色,其余为辅色.主色占绝对优势,控制了色彩的基调.辅色之间也处理成大小不均,使得画面统一而又有变化.

七、雪涛先生认为,虽小,但它是花的眼睛,是色彩对比的“兴奋剂”,是“人化”了的自然,有聚散、离合与左右顾盼,画时不能粗率、随便.至于的色彩,先生通常根据花色自由处理,不完全局限于固有色,以求丰富多变.

雪涛先生当年为我的父亲画过一幅小品,画面上一浓一淡两朵牡丹竞相怒放,几只蜜蜂似被花香吸引在枝头萦绕.画面构思精巧,形式优美,用笔劲挺,光艳斑驳,美妙地展示出牡丹欣欣向荣的风貌,“春光”的意境令人心怡神驰.

雪涛先生的小品含蓄、洒脱,特别强调画面的意境和情趣,尤其精彩美妙.相比之下,他的大幅画较少,大画用笔也比较琐碎,这可能与他所处的时代有关.如果是现在大画用的比较广泛的时代,他一定会留下更多更好的巨幅作品.

欣赏王雪涛先生的花鸟画作品,如同置身于大自然中,清新的田野之风扑面而来：牡丹在风中摇曳,黄鹂在呢喃,紫燕在空中旋舞,喜鹊在雪枝高吟,小虫在草丛栖息.他的作品一直受到人们的喜爱,犹如拥有不老容颜的丽人,虽经岁月的侵蚀,依然仪态万方,令人为之痴迷!

（作者单位：山东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