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2016年第16期

我出生于解放前硝烟笼罩、兵荒马乱的年代.六岁时,父亲抛家舍业在外地谋生,被战火的硝烟阻隔回不来,家里只有母亲和我.

晚上,战斗机尖叫着从房顶飞过,“乒乒乓乓”的声就在房屋附近响起.每逢此时,母亲便将炕上的羊毛毡顶在窗户上,再泼上凉水,母亲说这样就穿不过来了.她还用身体把我挡在灶角台下,护得严严实实,如同母鸡展开双翅保护着鸡雏,生怕有丝毫闪失.声过后,母亲满脸都是汗珠.

母亲性格刚毅,对人却很宽厚慈祥,尤其对比我们还穷的亲朋好友,更是乐善好施.父亲在战火平息后归来,尽管做写卖亏了本,身上没几个钱,还是硬撑着给我写了些吃食.母亲不顾我的哭闹,拿出了一些分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并且劝慰我说：“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你们又整天在一起玩耍,总不能你吃让他们看着吧!”我这才停止了哭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1963年,我大学毕业.因为是独子,母亲身体也不好,组织上考虑到我的特殊情况,便把我分配回家乡中学教学.两年后,突然一场风暴袭来,将我击得一头雾水.一天,校内几名激进分子来到家里,当他们看到墙上挂着的由时任自治区主席乌兰夫同志授予父亲的全区劳模奖状时便指指点点,并限期两天内自行处理掉,还威胁说：“否则后果自负”.

当天晚上,我在焚烧一些当时受批判的文学书籍时,将父亲的奖状也一并取了下来.父亲看出我要毁掉奖状,眼里浸满了泪水,而母亲则勃然大怒,惊愕气愤地骂道：“穷家薄业能有个啥,家里的破旧玩意儿任凭他们拿,任凭他们砸,你就是不该将那好端端的书给烧掉!与其如此,何必当初去上那大学?书烧了且不说,可这奖状,那是你父亲一生的荣誉呀!怎么也要毁掉?”

我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把奖状毁掉,只好瞒哄母亲说：“将镜框留在住屋,里面换上张年画,把内里装的照片和奖状取出藏到小屋里.”母亲听了这话才平静下来.其实,我到小屋并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愿去做,生怕那些人再来翻箱倒柜找出镜框里面的内容,父亲遭罪,还是背着母亲把奖状和照片毁掉了.

母亲对我的工作从来都是支持的.无论是开始时的教学还是后来到党政机关供职,她总对我说：“只要是组织上让干的,到哪里都一样,一定认真干好,并要和大家相处好,千万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在母亲的教育下,我诚恳待人,踏实工作,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母亲年过八旬神智还很清晰,思路还很敏捷,她对我从岗位上退下来爬格子搞创作十分关注.短短几年间,我在区内外多家省市报刊及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大量作品,并出了书,入选各种版本.每当邮递员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信函及杂志和回复稿送到家里时,她总是眉开眼笑,看上去比我还开心.

母亲己永远地离开了我,但是她的精神却永远留在我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