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眼睛”看欧洲文艺复兴

摘 要 ：欧洲文艺复兴虽然是一场伟大的文化和思想革命运动,是一个产生文化和思想巨人巨著的伟大时代.但是文艺复兴又是资产阶级利己主义恶性膨胀及文学中本能泛滥的源头.尽管后采的一些思想家、哲学家对文艺复兴的消极因素进行了抑制、批评及纠正,然而肇始于文艺复兴的本能说并未销声匿迹,它仍然在产生着影响.尤其是对中国新时期文学产生了不客忽视的影响.因此,对于文艺复兴及其消极因素对中国新时期文学的影响应当以客观公正、坦诚中肯的态度予以分析和批评.

关 键 词 ：文艺复兴；评价；消极因素；新时期文学影响

人类文化发展史上历时性的事件必将穿越漫漫历史隧道,在人类社会发展前行的坐标系上横向地辐射和投影,形成共时性的聚焦.欧洲文艺复兴的式微到终结已有四个多世纪了,但其精神结晶与思想理论并没有泯灭于时间的汪洋大海中,也不可能消殒于历史的滚滚车轮下,它在穿越着“过去”,聚焦于“现在”,其“影响在后来每个政治运动和文化运动中都可以见出,至今还可以说是活着的”,依然在对中外当代文学产生着影响.因此,用“两只眼睛”客观公正地审视和评价文艺复兴,坦诚中肯地分析和检讨文艺复兴对中国“新时期文学”的负面影响.这是查找我们新时期文学产生偏颇与失误的症结.挽救目前文学面临危机的局面,促进新发展繁荣的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

一、

在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中,出现了“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表现在思想文化上就是打破了中世纪的种种禁区.呈现出以人文主义为中心内容的文化繁荣.人文主义主张一切以“人”为本,强调人的价值、尊严和力量.提倡人性、人权,反对神性、神权.要求以现世主义反对来世主义,以享乐主义反对禁欲主义.肯定现世生活,肯定人有追求个人幸福与爱情的权利.倡导多方面发展个人才智,探索人与自然的秘密,鼓励用冒险精神去达到个人的目的,并从异同于中世纪基督教文化的希腊和罗马古典遗产中去寻找借以推行改革的精神力量.这就使“西方从此摆脱了中世纪封建制度和教会神权统治的束缚,逐渐得到了生产力的解放和精神的解放等在精神文化方面,自然科学的发展,唯物主义哲学日渐抬头.文艺的世俗化与对古典的继承都标志着这个时代的欧洲文化达到了希腊以后的第二个高峰.”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文学以深刻的思想内容.高度的艺术概括,自由随意的结构,包罗万象的人物.生动有力的语言,反映了这一时期的历史真实,表达了新兴阶级的思想和广大民众的愿望与诉求,推动了欧洲文学的发展.为近代欧洲资产阶级文学奠定了基础.对人类文化做出了贡献.人文主义作家大都具有时代紧迫感和历史厚重感,表现出了更自觉的反封建、反教会的创作意识.他们描写的广阔的社会生活,创造的众多的不朽的艺术形象,丰富了欧洲文学的现实主义传统,其中许多优秀的作品不仅健康、乐观,并且富有浪漫主义的热情和幻想,突出体现了向往和追寻理想的乌托邦生存境界的人类主体意识.如薄迦丘在《十日谈》中塑造了许多不同职业,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物形象.揭露讽刺天主教僧侣和封建贵族的虚伪本性.反对中世纪的禁欲主义和封建等级制度,提倡阶级平等和男女平等,赞美人性最高表现的男女之爱,肯定个人享乐的利己主义.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拉伯雷的《巨人传》等作品也充分体现了人文主义者反封建、渴求知识和追求真理的迫切心情,表现了新兴资产阶级积极进取的精神面貌.而在文艺复兴之前是教会垄断着中古文化.教会文学多写基督故事、祷告文、赞美诗,宣扬世俗生活的罪恶,劝人忏悔或用迷信恐吓民众.在教会统治的中世纪“奥维德被捧得比荷马还高.波埃司显得是一位至少可以和柏拉图并驾齐驱的古典作家.十五、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澄清了长期的混乱,到这时人们对古典作家的赞美欣赏才有前后高下的次序.古代希腊和古代罗马的真正古典作家从此在光辉的底层上显现出来,和谐地聚集在彼此各别的两座山头上”.圣佩韦语中鹊的,文艺复兴的积极作用和进步意义昭然若揭.

二、

文艺复兴打碎了神学的枷锁,肯定了人及现实生活,在思想文化领域结出了累累硕果,人文主义思想中的理性、知识与进步观念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文艺复兴仍未能走出历史的怪圈,它重蹈了“矫枉过正”之辙,在辉煌成果的背后却潜伏着令人担忧的隐患.正如王元骧先生总结的：“到了文艺复兴时期,随着人文主义的兴起,人文主义学者鉴于基督神学对人的压制,在反对宗教神学时,把信仰也不作分析地一概抛弃,而一味宣扬现世享乐.如彼得克拉说：‘我自己是凡人,我只要凡人的幸福.’爱拉斯谟说：‘幸福就是顺应自然本性的生活’,‘凡是停留在自己自然状态的东西都不至于不幸’.薄迦丘也说：自然本性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想要阻止人的本性；那只怕不但枉费心机,到头来还要碰得头破血流’”.这种对任凭自然本性、经验行事的片面强调,实际也就是等于把人看作无异于一般动物,这就使得文艺复兴成了既是一个创造的时代,又是一个疯狂的时代.它刚使人从神的统治下解放出来,又落到了欲的奴役之中.幛人文主义思想中某些片面的观念,如“人类中心论”、“人与自然万物的对抗论”“利己主义”等.随着时间推移产生的负面影响已越来越明显.极具代表性的如人文主义者把资产阶级和个人的要求合理化,个人主义被视为天经地义的准则,认为人不应该被抑制,不应该“把谦卑、克制和轻视世俗事务当作人类的最高品德”.在强调人的内在性、力量和潜能应该被唤醒、被发现、被恰当地培养和发展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其弱肉强食的掠夺本性.如人文主义者马基雅维里就主张为了夺取并维护权力,可以使用诈术,不择手段,不受任何道德约束.在文学方面,文本中的糟粕亦是明显的.如《十日谈》在批判禁欲主义的同时,却过分放纵,做了不少描写；在歌颂爱情自由的同时.却极力宣扬“欲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极端利己主义.《坎特伯雷故事集》中不乏对纵欲的欣赏.《巨人传》中也有不少流于庸俗粗野的描写.对此,巴赫金曾经有过公允的评价：“在拉伯雷的作品中,生活的物质――肉体因素,如身体本身、饮食、排泄、性生活的形象占了绝对压倒的地位,而且,这些形象还以极度夸大的、夸张的方式出现,有人称拉伯雷是描绘‘肉体’和‘肚子’的最伟大的诗人.”过分的性描写,本能的泛滥,使人成了的奴隶.这些显然是今天重新审视和评价文艺复兴时所不能也不容回避的.

十六世纪中后期,文艺复兴带来的负面影响已是无需争论的事实.这不仅表现在对文学的影响,而且对社会、人们的思想意识也造成了严重的危害.为了避免可能形成的失控、率性而为导致社会的混乱和动荡,欧洲许多思想家、哲学家都试图开出救治人性失控,预防社会混乱的良方猛药.如霍布斯提出的通过契约方式选举一个强大而绝对的君主,君主可以对臣 民之间的纠纷进行裁决,个人都必须收敛起自己进攻性的自然,放弃自律权,从而让自然状态衍生为社会组织的国家.霍布斯要个性让渡给君主那么大权力,是为了让君主瞪大眼睛为个体看护和守卫自保权力,但这种表面看来自由平等的自我保存法则却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野蛮战争,其局限性是显而易见的.然而这毕竟对文艺复兴中形成的本能说泛滥而造成的负面影响和严重后果起到了抑制和匡正作用.另外像伏尔泰、卢梭、康德、黑格尔、费尔巴哈等的哲学思想也补充和发展了西方的道德学.他们或从哲学角度,或从学角度,或从美学角度,论述了人的道德审美原则,强调了审美的价值和审美的超越精神,总结出“人乃是理性的尺度”的原则结论.这也在一定程度和一定意义上起到了抑制和弱化肇始于文艺复兴的纵欲论和利己主义负面影响.可以说.霍布斯等思想家、哲学家的思想观点和理论主张为后来者敲响了千万不能忽视文艺复兴消极因素的警钟,提醒人们应该用“两只眼睛”全面洞察和审视文艺复兴的历史真相,辨证地看待文艺复兴.

三、

欧洲资产阶级思想家、唯心主义哲学家对于克服和纠正文艺复兴运动的负面影响做出了积极的行动努力与重要的理论贡献.但是由于他们受时代和自身等条件限制,总显得力不从心.难以匡时济世.尤其是人性本能这只潘多拉盒子一经打开,过度纵欲和过分利己论的阴魂游荡,影响蔓延.它象一只幽灵,在欧洲大地徘徊,还无孔不入,纵横渗透,四处传播,八方扩散,并借“西学东渐”之机,乘西方政治、经济、军事侵略扩张之势,对东方大帝国予以渗透和影响.从晚清到五四“西学东渐”势头加快,并逐渐呈现改变其单向传输的双向交流状态,形成了中西文化的大碰撞、大交流、大融合.值得肯定的是当时的文化精英能主动拒绝西方文化糟粕,表现在文学叙事层面上,就是不在作品中肆意叙写人的本能,不作的性本能展示,所以说文艺复兴的消极因素对中国现代文学影响并不太明显.

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改革开放起始,我们以海纳百川的气度智勇接触西方,了解西方,学习西方,借鉴西方.然而,面对西方各种文化艺术产品和思潮巨浪狂潮般地涌入中国的又一次“西学东渐”.我们缺少了“拿来主义”的先占有,再挑选,尔后使用的精细工序.后来的事实也就应验了先前的预言：打开门窗新鲜空气进来了,苍蝇蚊子也进来了.西方文化中正面的和负面的、有用的和无用的和着泥沙俱下的大背景,鱼龙混杂,鱼目混珠,蜂拥而至,登门而入,对我们的文化艺术,国人的精神思维产生了始料不及的影响.我们既分享了作为人类共同财富和资源的文化艺术的精神产品成果,又受到了西方各种文化思潮的巨大冲击和影响.突出的表现是在全球化的文化语境中,面对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及其挟裹在其中的各种负面影响,包括文艺复兴本能说的影响,我们没有构筑心理防范的预警机制,没有意识到“狼来了”的严重性和危险性.反之,一些人以一种猎奇逐新的心态趋之若骛,纷纷然群起而仿效之.一时间既有的人文准则和理想信念被颠覆,人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价值失范和目标混乱之中.“这突出表现为部分文学创作中感官的无度扩张等有的甚至突破了人类共同的道德底线.这不但颠覆了文学的审美特征,而且向文学提升人生境界,塑造美好心灵,构造人性家园的本性发起挑战.”可以说在中国新时期文学中,“性”已成为编织故事、构建文本的“轴心”,已由心理转变为身体行为,已由羞于启齿的难言之隐转变为无“性”编不出故事、无“性”构不成文本的叙事行规.文学没有了雅而不俗、阳春白雪.没有了大写的“人”的形象,没有了经典文本里对人物精神人格升华的隐喻、象征、暗示,没有了对理想乌托邦的神圣向往,没有了令人永远向往的境界：而只有对人性本能、七情六欲的展示,对粗鄙琐屑的生活小事的呈现,以形而下日常经验的世俗性存在的叙事,取代了对形而上超越经验的人生意义和理想的拷问和追求.文学由圣洁的精神殿堂走向了麦当劳、快餐店,日益私欲化、媚俗化、浅表化、泛性化,堕落为低质量高速度供应的俗媚读物和叙事快餐.透过新时期文学出现失误和偏颇的现象可以看到文艺复兴负面影响幽灵的动作――在直接或间接地作祟.尽管新时期文学中大写特写“性”的中青年作家都回避或不直接谈文艺复兴文学对自己的影响,实际上他们的精神世界及创作理念与文学叙事受其影响是不争的事实.

历时性的文艺复兴已远离我们而去了,但其强大穿透力的共时性影响还不时地在“现在”语境中发生作用.所以,审视和评价文艺复兴应该既肯定它的历史作用和进步意义,又要看到其消极因素直接或间接地对新时期文学影响这一事实,呼吁和提醒作家们以史为鉴,牢固自己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承担维护社会道德和构建社会文明的重托和大任,为人民奉献更美更好的精神食粮.需要说明的是,文学毕竟是特定社会时代的产物,它虽然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古今中外各种文学思潮的影响,但与现实社会环境、政治气候、审美走向、作家的创作态度和叙事策略等方面密不可分.新时期文学出现失误和偏颇的原因多多,如20世纪80年代“人的文学”偏至性的发展,就是造成新时期文学中“泛性化”的直接和重要原因之一.本文之所以仅就文艺复兴消极因素的影响分析论述,主要是考虑到过去我们忽视或不能坦承文艺复兴的消极因素及其对新时期文学的影响.写作本文的目的就是要我们理性地、正确地对待文艺复兴,有勇气承认文艺复兴消极因素对我国新时期文学造成的负面影响,这也委实是一篇短文只能承担的任务和解决的问题.

(本文在写作和修改中,得到浙江大学中文系王元骧教授的悉心指导,特此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