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词的语境

近年来,在有些文学评论中时而会看到“语境”这个词.我查了一下《辞海》,却没有这个词的条目.就我个人的理解而言,语当然是指语言文字,而和境结合在一起则是指文字中所蕴涵的思想境界、意趣、韵味和神采等.

所有的文学作品,包括小说、戏剧、散文、诗歌、评论等,都是语言的艺术.中国的汉字,真是太奇妙了.一句唐诗,抑或一个词,一个字,常会蕴涵着诸多的令人品味不尽的语境.作家写出的作品,读者尽可以通过你对语言文字的展示,去感悟你的思想、情趣、追求和审美的眼光.高明的作家,可以把语言文字玩到极致,他的作品所展示出的语境常常令你品味再三,迷恋不止.文字的表述,最能看出一个作家的功力.我读一部或一篇作品,首先要品味一下它的文字,看它能不能击中我.

作为文学作品中最短小的表现形式――歌词,它对语言文字的要求,和其它文学形式相比,可能更要苛刻和严格一些.这是因为歌词不仅是文学作品,它还带有音乐性,还要受音乐的限制,这就要求它必须短小精炼,正如乔羽先生所说：“歌词最容易写,是由于它简短,因此从业者众,因此也便于应付社会的迫切需要.歌词最不容易写,也是由于它简短,不足百字却要创造出一个完整的世界.”

因此,我要说,和其它文学形式相比,歌词对语境的营造更为重要.

在我们的一些歌词刊物上,我们经常读到一些歌词,常常会感到平淡空泛,感悟不出多少意境意趣的妙处,读过也就读过了,留不下多少回味.这类歌词,有时也会凭借优美的音乐旋律来弥补它的不足.但把歌词写的富有美妙的语境,谱曲和流传的概率则绝对要比前者高的多.

不妨举两首富有语境的歌词来作赏析.

《那就是我》是词作家晓光的作品,这首被谷建芬谱曲的歌曲早已在海内外广泛流传.可以说这是一首经典之作,它的文学色彩可以和当今最美的新诗比美,而歌词中蕴涵的语境更令我们久久回味,沉醉不已.

“我思念故乡的小河／还有河边吱吱唱歌的水磨／噢！妈妈,如果有一朵浪花向你微笑／那就是我.／我思念故乡的炊烟／还有小路上赶集的牛车／噢！妈妈,如果有一支短笛向你吹响／那就是我.／我思念故乡的渔火／还有沙滩上美丽的海螺／噢！妈妈,如果有一叶风帆向你驶来／那就是我.／我思念故乡的明月／还有青山映在水中的倒影／噢！妈妈,如果你听到远方飘来的歌声／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全词共四小段,在营造这首歌词的语境时,作者选取了故乡一些令他难忘的意象：第一节中的小河,河边的水磨,浪花.第二节中的房顶的炊烟,小路上赶集的牛车,吹奏的短笛(是牛车上抑或是牛背上的牧笛吧.)第三节中的沙滩、海螺、风帆.第四节中的明月、青山、水中的倒影、远方飘来的歌声.作者借这些美丽的意象寄托了他对故乡、对妈妈的怀念之情.而这些意象的选择和烘托都是为了一个重要的比喻怎么写作的――那就是我.作者把自己比作河中的浪花,在向妈妈微笑；比作短笛,在向妈妈吹奏心曲；比作风帆,在飞向妈妈的怀抱；比作歌声,在明月青山绿水之间,从远方向故乡的妈妈隐隐地飘来.这首短短的歌词,四段,16小节,一幅幅美丽的富有诗情的画面渐次出现在我们眼前.把作者心中的乡恋、乡情、亲情展示的淋漓尽致,如此的生动美丽,语境可谓极为丰富,引发出读者、听众无尽的联想.如有人问：作者把自己比作一支短笛,正在向妈妈吹响,吹的是什么曲子倾诉的是什么感情为什么要比作短笛所有这些设问都是多余的,因为受众尽可以通过自己的想象去感受品味,心中是晓畅明了的.

所以我想说,一首优秀的歌词,它所营造出的语境以及为营造语境所选取的意象,不应是晦涩的,抽象的.虚幻的,丑陋的,费解的,而应是生动的、形象的、美丽的、准确的,深刻的,它应该为读者或听众提供感悟的最大可能和最快速度.歌曲《那就是我》在这点上给我们写词提供了范例.

不必担心歌词写的短,要担心的是歌词写的缺少语境.乔羽写的一首《夕阳红》只有六句,语境却极为丰富：“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陈年的酒／夕阳是迟到的爱／夕阳是不了的情／多少情爱化作一片夕阳红.”只用了四个生动形象的比喻,就把这首词的语境营造出来了.至于为什么要用晚开的花、陈年的酒作比喻,用夕阳红比喻老年的美丽温馨,是不必要作解释的,读者和听众明白的很,因为歌词的本身已经给我们提供了感悟的最大可能和最快速度.

营造歌词的最佳语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要小看了一首小词,它实际上是一个作者思想、见解、文化、性情、气质、悟性的高度浓缩和凝聚.也许一个词作者会偶尔因为自己生活的积累、选材的巧妙写出一首好词,但要经常写出好词来,确是要经过下苦功的努力.词在功夫外.提高了自己的思想境界、审美眼光和艺术地营造语境的水平,自会有佳作不断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