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的敬礼不标准

昆仑山的风雪一年四季都不闲着.

那晚,天空下着雪片.我们从外面执勤回来,一到沱沱河兵站,就听说班长将要提干,上级来站里要对班长进行测评.大家吃了饭,就聚在了会议室里.测评表发下来了,有“优秀”、“良好”、“一般”等栏目.

事情奇怪得让人难以相信,别的班排都给班长打了“优秀”,唯独我们班的几个新兵捅了乱子――他们都给班长一个“一般”的评价.据说“原因”一栏里,新兵也有理由：第一次跟班长走青藏线,班长的敬礼就不标准.新兵有自己的原则：身为一班之长,如果连敬礼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

兵站的日子跟风一样,呼呼地走得很快,一晃个把月过去了.曾和班长一块测评的三排七班长,已接到提干的通知,要到团培训中心去接受培训.我们班长却还没个准儿.站长问过团里,干部部门的人说,班长的测评差,团里排倒数,先等着,看团首长怎么定.班长知道没提干的消息后,倒是一脸的平静,啥也没说,仍旧老黄牛似的干工作.

我真为班长鸣不平.那晚,我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半夜里,睡在我旁边的新兵李目,捅了捅我的胳膊：“还没睡着?”“你呢?”我反问.“也睡不着.”新兵李目的话音有点儿颤动.我问：“班长的测评结果,你知道吗?”

李目点点头.他说他也给班长打了“一般”.好你个新兵蛋子!我问他为什么,他又把那“理由”说了.你个孬种!我掀开被子,猛地冲了上去,举起了颤抖的巴掌.我的怒气正要落到李目的头上,却被一只手架开了,是站长.我们立即跳下床,一起立正.站长用眼角扫了扫我,眉宇片刻结成了一个疙瘩:“干什么?到我房里来!”我跟着站长走了,李目怔在了原地.

整个晚上,我都趴在床头,写检讨书.李目等几个新兵慢慢蹭到我的身边:“副班长等”我还在气头上,头也没抬：“做什么等看笑话吗?”

“我们想知道等班长的手是怎么回事?”我抬起头说：“你们都看到了?班长的敬礼不标准呀!”他们没有说话,寂静的夜在房间里流淌着.

李目说,站长告诉他们了,班长的手是救人才这样的!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新兵恳求我说出原因.我说都怪我,没把这事告诉你们.那是上个月有大雪灾的时候,我们奉命到驻地唐古拉山乡牧区救灾,那时的雪好像是从天上往下倒似的,风刮得睁不开眼.一个小男孩被山上塌下的雪压在了下面,班长见状就奋勇当先刨雪救人,时间就是生命啊!为了刨得更快些,班长脱下了皮革手套,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刨着,天气很冷,零下四十多度等后来,小男孩救出来了,可他的手冻伤了,再也敬不出一个标准的军礼等

寂静的夜压着我的胸,新兵的眼里有了一抹潮湿的痕迹.

第二天中午,李目等几个新兵去向班长道歉,在路上遇到了站长,一个个脸羞得像要退下的昆仑山的太阳,快挂不住了.站长说：“你们班长没事了,吃罢饭要到干部培训中心报到,你们快去送行吧!”几个新兵一听此言,都“嘿嘿”地傻笑起来.

（选自《新民晚报》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