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咀嚼的耐心吗

这样的问题来自于旅行之后.

国庆长检测,回家乡探亲,会友,看看风景.当然途中还带着任务：编辑部要发稿.有两部中篇,事后发现写得不错,应该是今年写得比较好的小说,但在高速铁路的行进过程中,我几次阅读,都没有读完,甚至怀疑作者有些故作深沉.而没在旅途的主编和责任编辑却发现了这两部好的小说,他俩也是经过耐心坚持之后才阅读进去的.等我静下心来,我才发现,果然是好小说.

这引起了我的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阅读心理?我是多年的文学编辑,还从事文学的评论和研究工作,虽然难免产生阅读疲劳,但作为专业训练和专业阅读的人来说,还是太粗疏了.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是粗疏能够解释清楚的.原来我也不可避免患上了某种时代病：耐心缺乏综合症.

因为我们在这样一个文化渐趋快餐或日渐快餐的时代里,网络、电视以及种种多媒体铺天盖地的信息轰炸,让我们丧失了阅读的耐心,也让我们失去咀嚼、品味、琢磨的功能.在一个“标题党”流行、微博横行的氛围里,显得相对古典甚至古老的文学是有些吃亏的,因为文学的经典性恰恰是要经过咀嚼和反刍才能体味出来,而网络培养人们快速浏览的惰性,常常会忽略文学在细微处的精妙和美妙.

以在网上浏览的习惯来阅读讲究艺术感觉、讲究语言节奏、讲究美学情怀的小说,肯定是会遇到阅读障碍的,这障碍不是小说造成的,而是我们的口味变得越来越粗糙了,但如果你只要耐心地用欣赏的眼光细细看下去,将会得到一个风景独特的世界.

不仅是文学,我们对音乐的欣赏,对美食的品味,对风景的发现都丧失了耐心,都按照快餐方式大快朵颐,浮皮潦草.当年李白云游天下,几乎花去了毕生的时间,当他在长江上感叹“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快捷时,几乎坐上了那个时代的高铁.而今天飞机一日可以从东半球飞到西半球,你花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将全中国的名胜游览地一网打尽,花一年的时间就可以环球旅行.快则快矣,但是我们再读不到李白那样留在名山大川的经典诗章了,我们离山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越来越难以亲近自然了.

《舌尖上的中国》风靡一时,其实这部纪录片里说的都是寻常食物家常菜,却引发了全国乃至海外华人的“舌尖热”,为什么?因为我们的舌尖被流水线的麦当劳、肯德基吃得迟钝而麻木了,当《舌尖上的中国》把那些中国乡村需要咀嚼、需要品味的传统菜肴展现给大家时,难怪惊呼,原来这么美呀!美既在惊艳,也在耐心,惊艳的常常不经咀嚼,耐心产生的美感不易消失.

还有音乐,那些流传至今的古典音乐在于耐人寻味,百听不厌,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经典曲目就那么几首,但却流芳百世,韵味无穷.

由两部小说的阅读折射了我们时代的浮躁、单薄、淡漠.我们国家意识到这种躁和浮的危害,提出了和谐社会的建设.和谐恐怕首先要有耐心,有了耐心,才能重拾信心.

【沈锦凤荐自《今晚报》2012年10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