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可教苑小小三题

莲花

生理极限,闰子找到了解脱的理由.高二,全班第54名,瘟猪.他拼了,一切努力如竹篮打水.他不能挑战生理极限.怨谁刚出世就受损的脑袋差点让他成白痴.何不趁早辍学谋生路

“闰子哥,你行,一定能考上大学.”白莲花一样的玉皙面庞,纯净的蔚蓝泳装,阳光下灵洁的肌肤丽质,舞动的健美肢体和绰约的曲线腰肢,翠河之畔的莲花,是造物主惊天妍世的杰作.

“上大学镜里摘花,水中捞月.”闰子沮丧如泣.

“下水吧.”莲花鱼跃入水,水中怒放一朵白莲花.转瞬,莲花与水花隐匿,浪圈次第扩散消失,河面如镜.许久,莲花悄然冒头,“宛在水”.她挥臂而凫,清亮划水声,仿佛空宇银铃轻扣为乐.浪花随臂张扬,恰似洁白莲花绽放不败.

闰子醉于靓女泅碧的诗情画意,莲花呼他,已是伊人在水一方.闰子望河发憷,他游不过四、五十米,百米宽的幽幽翠河,岂能泅渡河心一簇青草,许是长于暗坻,到坻上歇后再游,估计能抵彼岸.

闰子怯步入水,向草凫去,水花高溅,游出二十余米,累了.他竭气殚力,两手若划若刨,挣扎到河心.脚下空荡无物,哪有坻！草长于树杈拦挂的悬浮物.闰子落脚树杈,树杈折断,身子猛然下沉,呛一口水,他心慌而悸,幽幽翠河,莫非要夺人性命！

为了生命,拼啊！闰子奋力挥臂,前移十余米.四肢僵硬,他张嘴大喘,呛水,再呛水.闰子迷糊,生理极限的理由让他绝望也解脱,他闭上眼,漂进漆黑的世界.见死神,竟如此简单轻松.

冥冥中他被托起,眼前一团亮光,洁白莲花是光明天使.他睁开眼,上苍赐予怜爱生命的蔚蓝.

“闰子哥,你能行,加把劲！”莲花的声音如瑶溪泉韵,清亮和润.

莲花相伴,闰子将死的心复活,骨子里生出力气,麻木四肢与酮体合着向前拽.

终于,闰子攀住彼岸岩石,也因此读懂自己.

洁白莲花在生命的河流绽放不败.次年,莲花和闰子双双考上大学.

英子是好孩子

英子是个好孩子.英子很谦虚,要求自己很严格.半期考试,英子数学满分,语文99分,同学们都夸她,可英子想,语文丢了一分,为什么丢一分呢丢一分就算不及格.

数学60,语文59.英子平静地向爸爸说.爸爸震惊,女儿一直是尖子生,学习成绩怎么会突然大幅度下降爸爸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气得咬牙训斥英子.英子不言不语,依然平静地面对爸爸.

成绩大滑坡也不着急,爸爸怒火中烧,“啪！”一耳光把英子打了个趔趄.英子站定,惊疑而委屈地望着爸爸.爸爸怎么会打自己的女儿呢！英子眼眶里滚出泪珠.

爸爸不再像过去那样疼英子,爸爸说英子是不及格的差学生,读不出来书,叫英子每天放学就去店里洗碗.英子很乐意洗碗,英子觉得洗碗就是劳动,劳动可以锻炼自己.

一天早晨,天不见亮,爸爸就把英子叫起来,要英子烧两瓶水提到店里去.英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升煤炉子,眼睛、鼻子都熏黑了.英子提着烧好的开水到店里.爸爸一见英子就火冒三丈,“怕！”一耳光甩给英子,骂英子太磨蹭,耽误了他的生意.店里的伙计都怜悯英子,责备英子他爸对英子出手太重.英子被打得脑袋嗡嗡响,英子没哭,回到家,关上门,英子才伤伤心心地哭.

英子上学迟到了.老师见英子两眼红肿,脸上还有手指印,就问英子怎么回事.英子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有同学说,英子不爱干净,脸脏兮兮的,在家挨打了.也有同学说,英子爸不喜欢英子了,就打英子.

英子爸确实不喜欢英子了,说英子做事慢,长大了没出息.英子就努力把爸爸叫她做的事做好,希望爸爸像过去那样喜欢她.可是,爸爸就是不喜欢她,也不过问她的学习,只管忙生意.爸爸变了,英子心里很难过.

课堂上,英子总是神不守舍,老师抽英子答问,英子总是答错.英子的成绩一天天下降,老师很着急,找英子谈心,英子噙着泪花,什么也没说.

班里新选少先队中队长,英子落选.老师提名让英子做小队长,可没一个同学投英子的票.

临近期终考试,爸爸想起该管管英子的学习了,就看英子的作业本,本子上红又很多,爸爸肺都气炸了,骂英子是没治的瘟猪,“怕！”扇了英子一耳光.英子愤怒了:“爸爸凭什么打人！爸爸不讲理！”

爸爸更气了,又打英子.邻居们来了,都劝:“英子她爸啊,英子是好孩子,你不能打英子.”

期终考试,英子数学75分,语文79分,成绩真的大幅度下降.看着英子的成绩单,老师很遗憾,来到英子家,与英子的爸爸语重心长地交谈.

“什么,英子半期考试数学100分,语文99分”爸爸惊愕,瞠目结舌,心口一阵疼痛.

老师赞扬英子,心里却酸楚,抚摩英子的头,说英子是个严格要求自己的好学生.英子忍不住一头扑进老师怀里,“哇”一声哭了.

希望

兰儿变坏了！这个意识出现在老丁大脑时,一股凉气从他头顶直贯脚心,眼前一阵发黑.老丁乱了方寸,再也维持不住慈父形象,他觉得,眼下该做的,就是给兰儿制造深层次皮肉之苦.

这段时间,兰儿回家总是很晚,老丁不晓得兰儿在外面做啥.后来,老丁突然发现,兰儿的攒钱箱开了封,里面的钱不见了.以往,兰儿要钱,都要给老丁说清楚,这次,为啥悄悄拿钱听说一些学生偷家里的钱,去网吧玩游戏,还搞,兰儿她等老丁焦虑不安,胃一阵作痛.

“爸,胃病又犯了”刚回家的兰儿见爸爸脸黄如腊,额上汗粒如豆,放下书包就端来开水让爸爸吃药,又拿帕子给爸爸擦汗.

“兰儿等”

“爸,啥”

老丁想问兰儿放学后做啥去了,攒钱箱里的钱哪去了,可看着兰儿手臂上那块三根红杠的牌儿,看着兰儿对自己这般孝顺,话到嘴边又改口了:“快毕业了,要抓紧时间学习哟.”

“爸,我晓得.”兰儿拿出一幅剪纸画,问爸爸援藏两年,可曾见过画上那座山,问爸爸那山在西藏啥地方,兰儿说,她晓得,但不告诉爸爸.

兰儿是老丁又做爸又当妈拉扯大的,老丁从来就把兰儿当作掌上珠、心头肉,平时,没忍心说兰儿一句重话,十分小心地爱护兰儿的自尊心,就像爱护他对未来的一切希望.

老丁等待兰儿把一切都说给他听.

没隔几天,老丁放在抽屉里的钱少了五十元,老丁断定是兰儿拿去了,怀疑兰儿出了啥事.老丁想去跟兰儿的老师说,让老师教育她,但又觉得会影响兰儿名声.学校里,哪个老师不说兰儿品学兼优

这一次,老丁又原谅了兰儿,他盼着兰儿寻回失去的诚实.

老丁恢复了讲故事的惯例,晚上,给兰儿讲可敬可佩的人物,讲他们做人的高尚品德,讲他们诚实好学的故事.老丁肚里装了很多故事,兰儿很喜欢听.兰儿静静地听爸爸讲,两只美丽杏仁眼凝视爸爸表情复杂的脸,兰儿忽然问,西藏的山大吗那些山很美吗山里小朋友都穿漂亮的藏裙吗

兰儿没说钱的事,老丁也没提钱的事.

终于,老丁的希望破灭了.

今天,兰儿又悄悄从抽屉里拿走了五十元！老丁问兰儿,兰儿支支吾吾,老丁按耐不住,去问兰儿的老师,老师 也不晓得兰儿拿钱做啥.放学后,老丁在学校里找兰儿,没找着,又去街上那些游戏厅挨个找,还是不见兰儿踪影.兰儿哪去了老丁想起兰儿说西藏的事,莫非有人从西藏流窜到四川,粘上了兰儿兰儿还小,兰儿会上当的！

老丁回到家,兰儿还没回来.直到天黑,兰儿才幽灵般无精打采出现在门口.兰儿一身灰尘,连衣裙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老丁又惊又怒,瞪着兰儿,问兰儿哪去了,做啥去了,兰儿还是支支吾吾.

兰儿变成这样,不打不行！老丁高高挥起的木条雨点般落在兰儿身上,兰儿胳膊流血了,老丁一阵心颤.

兰儿哭了,很伤心,兰儿从没这样哭过.兰儿说,拿抽屉里的钱是暂时借用,说自己没变坏,没做对不起爸的事,爸不应该这样生气.

兰儿还不承认自己变坏了！老丁气得发抖.

老丁胃病又严重了,医生说要注意精神治疗,老丁就无可奈何地叹气.

星期天上午,老丁发现兰儿不在她房间里,连喊几声也没人应,老丁就出去找.兰儿毕竟是老丁的亲骨肉,变得再坏,老丁也不会撒手不管.

在体育馆,老丁找到了兰儿.眼前情景让老丁惊疑,兰儿和几个同学在捡废纸,兰儿身上扑满灰尘,像个“灰姑娘”.兰儿正把一叠废纸打成捆儿,看见爸爸,脸上就顿起红晕.

老丁盯着兰儿:“兰儿,干啥爸再穷,也不叫你出来捡废纸！”

兰儿眼睛很亮,望着爸爸,想说啥,嘴翕动一下,又没说出来.

“丁――兰――”一个小姑娘挥舞一封信,边跑边喊,“卓玛复学了！卓玛复学了！”

兰儿和同学们迎上去,兰儿接过信给大家念.信是一个叫卓玛的藏族小朋友写来的,说她收到兰儿和她的同学们寄的课本和学费,就回学校读书了,她会永远记住远在四川的姐姐和哥哥,好好学习.

同学们欢呼雀跃.兰儿见爸爸站着发愣,就跑过去,兴奋地说:“爸,卓玛复学了,卓玛重新获得了希望,我们的第一个愿望实现了！”

几个同学也跑过来,一个小圆脸说:“丁叔,我们的秘密可以公开了,借你的一百元钱也可以还了.”接着,几个同学摸出钱,递到老丁面前.

“不够,以后再还.”小圆脸说,嘴角两个小酒窝.

老丁轻轻抚摸兰儿的头,抚摸兰儿胳膊上的伤痕,只觉鼻子发酸,好一阵才说出话来:“我的好兰儿,爸冤你了,爸不好.”

“不,爸爸好,爸爸是我的好爸爸！”兰儿哭了,兰儿眼里噙满泪花.

责任编辑　谌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