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四川文学与西部文学

在当代中国文学的大格局中观察四川文学

当代中国文学至少有这样一些很突出的特征：一、文学创作题材的领域得到了极大的拓展,没有被作家写到的领域、没有被作家涉及的人物,基本上不再存在,可以说,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都已被纳入文学的视界,题材素材前所未有地丰富,这是最显著的特色；二、作家的创造力得到前所未有的激发,在诸多现实的刺激、挑战面前,作家的创造从未像现在这样蓬勃,创造力从未像现在这样强劲,这与生活节奏加快、时怎么发表展、科技进步等诸多因素的驱动密切相关；三、中国文学得到了与世界潮流几乎同时的进步机会,文学创作在对外开放的格局中、在中外文化交流互动中相互促进,一方面中国作家影响增强,已开始参与和承担全球性文学项目的创作,另一方面海外华裔作家创作势头旺盛,影响日益扩大.但同时,大家看到当代文学的问题也是突出的,如雷达先生对“当前文学症候分析”说的那四个方面,就很具代表性.实际上,文学的自身发展不但面临如何与时代需要相匹配,以及原创力不足、人物形象塑造贫乏等课题,同时也面临着理论引导薄弱的问题.人们普遍反映,文学界有评论而没理论,更难以谈到具体的指导；当今文学既不在中心,也不在边缘,而是处于一般的常态.我们应在这个格局中来观察、认识四川文学,进而思考未来的发展路径.

四川文学不应该是西部文学

与大家不同的是,我不愿接受对四川进行“西部文学”的命名.西部文学是中国文学版图重要的、独特的组成部分.从地理学意义讲,西部大多和中原距离遥远,大多属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思想文化远离“中心”、“正统”.在漫长的岁月中,人们似乎已经为西部文学绘制了一张色调奇异、格局打眼的地图,而且一般来讲,四川也愿意把自己的文学创造划归到这块版图的疆界里.但从我内心讲,不太愿意把文学四川与文学西部联系起来.在我多年的思维习惯里,四川风光旖旎、人文荟萃,与中原、长江、黄河文明息息相关,与儒家正统一脉相传.我固执地以为,西部文学与四川的联系并非铁板确凿、不可质疑.我们用西部文学的概念认识四川文学,不具备多大历史的、现实的与本体的科学性和真实性.

不必以西部文学的理念引领四川文学

我倒宁愿主张,不一定非在西部文学的框架里解读、引导四川文学,否则,有可能遮蔽、覆盖甚至限制我们对四川文学丰富性、多样性的认识.比方,以马识途、王火等为代表的老派现实主义,以裘山山、柳建伟等为代表的军旅文学,以杨红樱等为代表的儿童文学（青春文学）,以罗伟章、陈玉龙等为代表的“底层书写”,以洁尘等为代表的都市写作,显然都无法归入西部文学.目前让四川归入西部文学版图的最确凿例证是阿来,他的藏族题材小说创作,特别是《尘埃落定》,似乎是西部文学毋庸置疑的标本之一.问题是,阿来的创作在整个四川是不是具有普遍性?答案可以是否定的.西部的所谓原始、野性、神奇、美景、奇风异俗等在四川文学表达中占有的地位,目前已无可奈何地衰落了.其实,我们在郭沫若、巴金的文学成就里,在沙汀、艾芜的创作中,我们越过《死水微澜》、《抓壮丁》等文学高峰所见到的,确有四川作为“西部”体现出来的某些地域文化特征,以及一些有“西部”历史传承的色彩,但这些并不是构成与中原文化、华夏传统判然相别的决定性因素,四川文学在价值观取向、总体色彩等方面,无疑属于“主流的”文学.多姿多彩的民族风俗,奇异的生命形态,在四川作家的作品中,与汉民族大的文化传统相一致,它们得到的敬意,不是人们对西部边远地区奇风异俗的倾慕,而是对伟大艺术创造的真诚礼遇.

避免走入所谓“西部文学”的误区

如果我们一味强调四川文学的西部归属,很可能导致不少人沿着如下负面路径走下去：一是放弃对当下生活真实的言说,即对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熟视无睹,对地域文化中出现的新质和变化在心理上加以拒绝；二是躲入历史陈迹,把玩过去的辉煌,欣赏退化的思想情绪；三是重新迷恋被西部人民淘汰的民情风俗,把一些自然意象和风土人情当做“土特产”来出售,徒披西部色彩之外衣,却失掉内在的更重要的西部精神；四是着眼于写苦难,走入“以西卖西,以穷卖穷”的老路子,像有人批评的那样,“坐吃”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五是拼命以自己的文学表演,夸大国内的实际,以期引起外国人的注意.所有这些都要下力气避免,要注意处理好地域与全国的关系、历史与当前的关系、自我与世界的关系等,争取四川文学在新世纪再上新台阶.

从西部文学汲取有益营养为我所用

总体上说,西部文学反映的是中华民族处于农耕社会时期的一些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生产方式以及理想追求,其最富突出特质意义的价值,在于它的古朴、豪放、粗犷、强悍的阳刚之风,这是需要四川文学用心学习借鉴的.在这种学习借鉴中,要敢于超越风俗民情等题材层面,穿透已被固化了的西部文学表层色调,开掘西部文学烛照历史与现实的精神价值,对地域风情进行丰富而有深度的表现.四川文学应在传统文化资源的开发与创新上开拓,创作出更多具有人文关怀的作品.

文学应该卸去多余的重负,作家要认真考虑撇开地域观念,从而以知识分子的人格自省和博大胸襟,创作出更多真正具有人文价值的作品.

责任编辑 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