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干旱的九月》的人物心理

摘 要： 威廉福克纳是20世纪美国杰出的小说家.他的短篇小说《干旱的九月》涉及暴力和这一主题,揭露了的罪恶.本文通过小说中主要人物的行为表现,探索人物的内心世界,从而进一步理解小说的主题.

关 键 词 ： 短篇小说《干旱的九月》 暴力 行为表现

威廉福克纳是美国南方文学的杰出代表,他以独特的视角,高超的叙事手法,创造了一系列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小说,深刻反映了美国南方社会的变迁,尤其是贵族地主阶级的衰落、传统道德观念的沉疴、严重的、南方传统的妇道观等主题.虽然福克纳以长篇小说闻名于世,但他的短篇小说从人物、情节、场景到主题、叙事技巧等,被认为是其长篇小说的浓缩和补充,视角独特,结构精巧,匠心独运.《干旱的九月》是最为读者所称道的短篇小说之一,出自福克纳1931年的短篇小说集《这十三篇》（These 13）,讲述了发生在杰斐逊小镇上的一个故事：一个久旱无雨的九月,因为一个黑人白人妇女的谣言,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一伙白人对这个黑人实施了私刑.

《干旱的九月》是福克纳创作的最短的一部短篇小说,共分为五个部分：第一、第三和第五部分描写了以约翰麦克莱顿为首的白人男人们的态度和言行；第二和第四部分则聚焦于处于谣言中心的白人妇女米妮库珀小姐的反应和行为表现.对于这桩似是而非的案,各色人物的各色言行,充分体现了其不同的心理状态.

一、疯癫妄想的始作俑者

整个故事开始于一个谣言,一则桃色新闻――黑人威尔梅耶斯了白人妇女米妮库珀.没有证据证明这一事件的真实性,也没人知道谁制造了这个谣言,不过在开篇理发店里沸沸扬扬的争论中,有人指出：“她可不是第一回说男人对她不怀好心了.约摸一年以前,不是有过那么一回事,她说什么有个男的趴在厨房屋顶上看她脱衣服?”（245）暗示这个谣言似乎是受害者米妮库珀小姐自我杜撰的.然而,一个未婚的女士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让自己备受耻辱,名誉扫地的谣言?

小说的第二部分快速回放了米妮小姐过去的生活：她的家人,她的房子,她的衣着,她活跃辉煌的少女时代,女伴们纷纷结婚嫁人,生儿育女,她年华渐老,无人问津,她与一个银行出纳员曾经的罗曼史.如今她盛装华服在街上行走,但是男人们的目光不再追逐她的身影.少女时代的米妮小姐是活泼而出众的,曾经是社交场合中的风云人物,“她一直没有发现她在失去追逐者,开始失势落伍.她一向比同伴们聪明活跃,是朵更为欢蹦乱跳的火焰.但她一直没有认识到,她的朋友中间,男的开始变得自负势力,目中无人；而女的学会打击报复,以此作乐.等她醒悟过来,已经为时太晚.从此,她开始显得喜气洋洋而又憔悴失意.”（248）显然,少女时代的米妮小姐是不符合传统南方淑女形象的,当她和同龄人都是孩子的时候,没有门第等级观念,然而一涉及婚嫁,男人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如白百合般圣洁的端庄淑女.渐渐地,米妮小姐不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渐渐地,朋友们的孩子大了,称她为“阿姨”.之后,她与身为鳏夫的银行出纳员的交往被公众舆论指责她通奸.清规戒律的束缚,公众舆论的压力,对青春流逝的焦虑,对爱与性的渴望,使米妮小姐的心理日益压抑扭曲.她对自己的年龄含糊其辞,她不愿意承认和面对自己的失败,渴望得到人们的关注,期盼异性的追求.长期对本能的压抑让她对性产生妄想,于是她便幻想通过编造一个轰动的故事来实现,谎称黑人威尔梅耶斯了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和未来,不惜让那个黑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却使自己陷入更加悲惨的境地.在米妮小姐的潜意识里,她指控一个黑人犯罪是容易为人们轻信的,因为在“白人至上”的观念根深蒂固的社会里,黑人是微不足道的,是没有话语权的,甚至白人的指控是不需要验证的,从而让她的谎言不会被揭穿.

小说第四部分展现她谣言四起后米妮小姐的反应和表现.她神情恍惚,双手颤抖,高烧不退,朋友们邀她去看电影,出门前她还精心打扮一番.她的确成功地引起了公众的关注,在去电影院的路上,人们对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朋友们更是目光灼灼,好奇而急切地向她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电影院里半明半暗的灯光,影影绰绰的人影,挥之不去的窃窃私语,宛如一个模糊荒诞的梦境.当看到年轻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地入场时,梦境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在半明不暗的光线下,闻得见他们身上的香水味,听得见他们沙沙的脚步声.他们双双对对的侧影轻盈匀称、柔滑光亮；他们细长的身体灵敏而又笨拙,充满青春的神圣活力.在他们的身后,银色的美梦连绵不断地编织着,奔泻向前,永无尽头.”（255）对于米妮小姐而言,这样美好的梦境与现实的强烈反差是如此的讽刺,或者她想永远沉浸在这样的梦境里,尽情狂欢,于是她无法抑制地失声大笑,尖声狂笑,巨大的社会压力,世俗的偏见,旁人的冷嘲热讽、幸灾乐祸让她窒息,她终于彻底崩溃,坠入疯癫的深渊.

米妮小姐制造的谣言既夺去了一个黑人无辜的生命,又使自己彻底走向毁灭,她既是谣言的始作俑者,又是南方淑女传统的牺牲者.

二、残忍疯狂的施暴者

在这篇运用并置结构的短篇小说中,第一和第三部分聚焦白人对谣言的态度和表现.理发店里,一帮白人对这桩案议论纷纷,直到约翰麦克莱顿的出现,他对谣言表现得特别强烈和冲动,煽动其他人采取行动,为受辱的白人妇女报仇雪恨.他立刻成了这的领头者,裤子后兜里揣着一把自动,带领一伙狂热的白人上了两辆汽车,去找那个黑人,给予他最严厉的惩罚.

《干旱的九月》以一战后的美国南方社会为背景,反映当时异常尖锐的种族矛盾.在这个故事中,一伙以麦克莱顿为首的白人极端分子,打着保护白人妇女,伸张正义的旗号,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对黑人处以私刑.这一疯狂的行径暴露出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某些白人不欲人知的内心世界.

在美国南方传统中,男人的形象是妇孺的守护者,是纯洁和荣誉的保护者.麦克莱顿曾在法国前线指挥过军队,因作战勇敢而获嘉奖.然而战争结束后,他曾经的辉煌不再,他住在如“鸟笼”般狭小的房子里,只是镇上白人中的一个穷人,在白人的世界里,他是卑微的、压抑的.只有面对黑人,白人的优越感才让他找到自信和骄傲,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黑人白人妇女的谣言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对黑人施暴,让他获得一个宣泄的出口,因此他表现得格外积极、主动.他不在乎事情是否真正发生过：“‘出事了?有没有出事,这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打算让这些黑崽子们就此溜掉,让他们有朝一日真这么干起来?’”（245）福克纳并没有描写黑人被处决的场面,但细致描述了这伙白人如何找到黑人威尔,如何把他拖上车,拳脚相加的场面.干燥闷热的天气,疾驶的汽车,漫天的风沙尘土,荒草丛生的小路,人的喘息声,流淌的汗水,黑人的苦苦哀求,白人的拳脚咒骂,构建出一个残忍无情的场景,折射出社会底层的白人狂乱、扭曲、荒芜的内心. 小说的结尾讲述了麦克莱顿回家后的情景.他深夜回家,对妻子横加指责,动手打她推搡她,而脸色苍白的妻子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在外他是白人妇女的维护者,在家他是个歇斯底里的狂,对于弱者,他不遗余力地表现出他的冷酷无情.在粗暴地对待他的妻子之后,“他穿过屋子,边走边扯下身上的衬衣.他站在黑乎乎的带纱窗的后阳台上,用衬衫猜猜脑袋和肩膀,把衣服使劲扔到一边.他从裤子后兜掏出,放在床边小桌上.他坐在床边脱鞋子,又站起来脱掉长裤.他又出了一身汗,湿漉漉的.他弯下身子四处乱找那件衬衣.他总算找到了,又把身子擦一遍,他光着身子紧靠着落满灰沙尘土的纱窗；他站着直喘粗气.”（256）这一系列动作表现出麦克莱顿所有的野蛮行为背后的精神异化：他殴打杀害手无寸铁的黑人,柔弱的妻子,通过暴力行为掩盖自己的无能和失败,夜深人静之时,如困兽般在自己的笼子里喘息.

三、善良矛盾的旁观者

在故事开头议论纷纷的理发店里,理发师亨利霍克肖是唯一对谣言提出质疑的人.他了解威尔梅耶斯,对米妮库珀知根知底,所以他不相信威尔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怀疑这只是米妮小姐的自我臆想,结果被其他的白人群起而攻之,称其为“niggerlover”.理发师一边工作,一边试图说服其他人弄清事实真相,不要对威尔处以私刑：“‘我了解威尔梅耶斯.不是他干的.咱们把警长找来吧,正正当当的办事.’”（246）这些话引起麦克莱顿的激烈反应：“麦克莱顿嗖地转过身子,怒气冲冲地逼视他.理发师并不躲避麦克莱顿逼人的眼光,他们俩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民族.”（246）理发师毫不畏惧地直视麦克莱顿凶悍的目光,可见他是一个不畏,富有正义感的白人.可是终究对方人多势众,很快一迅速离开理发店,去找威尔实施报复.“沙门在他们身后猛地碰上又弹开,死寂的空气里回荡着沙门的撞击声.”“空气凝固而死寂,舌头根发麻,好像含了块铁似的.”（247）这些场景描写透出死亡的气息,使人产生一种不祥之感.紧要关头,理发师急忙走出店门,试图阻止杀戮的发生.

“理发师在街上快步疾走.稀稀落落的路灯在死气沉沉的半空放出冷酷而又灼目的光芒.遮天蔽日的风沙吞噬了白昼.筋疲力尽的尘土笼罩着昏暗的广场.”（249）这段文字衬托出理发师焦急不安的心情.当在一条小巷里找到麦克莱顿时,他仍试图劝说他们,可没人听他的,万般无奈之下,他上了他们的车,去制冰厂找守夜的威尔,并且他说如果人在那儿,就可以证明威尔什么都没做,因为如果是他干的,早就逃跑了.理发师紧张地在车里等着,这伙人很快抓住了威尔,给他戴上,拖上了汽车.在车里,他们殴打威尔,威尔反抗的时候,划破了理发师的嘴巴,理发师便还手揍他.从这一举动仍能看到理发师作为白人对于黑人的矛盾态度,他不相信这个黑人犯下的罪行,他相信他的无辜,阻止其他白人滥杀无辜,但是他也不容许一个黑人对他有所伤害,也随波逐流地加入了施暴者的行列.

最后,这伙人把威尔带到了一个废弃的砖窑厂,这里偏僻而荒凉,显然,这里将是无辜的黑人的葬身之地,杀戮已不可避免.尽管威尔梅耶斯在车里两次呼喊“亨利先生”向他求救,但是在强大势力面前,理发师的力量过于弱小,他无能为力,但又不忍心目睹黑人的惨死场面,无奈之下只有选择纵身跳车逃离现场.“汽车的惯性把他摔了出去,越过积满沙土的杂草丛,摔进了沟里,拍打起一片尘土.没有汁液的干草纷纷断落,发出一阵轻微的似有恶意的断裂声.他躺在地上,喘不过气而又一个劲儿地干呕.”（253）这里读者可以感受到理发师内心的痛苦和深深的无奈.

约克纳帕塔法世系中的杰斐逊小镇,是美国南方这一历史背景的缩影.九月份干旱闷热的天气渲染了各种矛盾与冲突,烘托了人物心理的变化和发展,突出了大环境下小人物的困顿与挣扎,狂躁与疯狂.小说以一个干旱的季节为背景,突出了暴力和的关系这一主题,揭露了的罪恶,反映了人们心理与精神的干旱,白人意识,南方淑女传统,不仅是对黑人的压迫,而且是对白人人性的摧残,最终导致心理的荒芜,乃至病态、崩溃、疯癫.

注释：文中译文均引自《福克纳作品精粹》陶洁选编（河北教育出版社,1990年）,文中只标注页码,不再一一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