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的真相2016年第1期

最近带儿子去旅行的时候,出了状况.在他下楼梯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及时扶好,让他失足跌下来.看得出他摔得相当严重,瘦小的身体都痛得缩了起来.

我在一旁穷紧张,却一点痛也不能为他分担.

但是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哭.只是强忍地说自己走不动了,要我让他休息一下.

虽然我从小就灌输他,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要忍得住痛等观念,但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摔得那么重却没有流泪痛哭,真的让我很意外.

看着他强忍住泪的样子,我更加地内疚自责.

儿子那么信任我,认定我会扶住他,不让他受到伤害.但是我却没有把他抓牢,心里有一股强烈的失信失职的愧疚.

我在一旁用短短的语气安抚他,由始至终没有开口告诉他,我是多么的后悔抱歉,我以后不会让他冒险受伤了.

父子的沟通永远都是那么暧昧.不单只痛要忍,真相也一样要忍.

那一年我的结婚酒宴,当时父亲通过母亲传话,说身体不舒服,坐下太久会晕,所以不能出席了.

我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心里一直有一根刺扎着.结婚这么重大的日子,父亲怎么可以说不来就不来

我放眼望去,连一些不大相熟的亲戚都来了,而我一再顾盼,希望会有转机的身影却始终落空了.

当女方家长问起,我也只能略略地解释带过,我想他们大概也和我一样不解,只是不好意思再追问.

但过后我自己也故意忘了,没有打给父亲,了解他哪里不舒服.

事情隔了大半年,父亲病痛发作,送到医院.医生向姐姐和我解说父亲的病况时,说道:“怎么你父亲大肠癌这么严重了才来他痛了这么久,早就该来看医生了.一直忍到现在,对他的病情反而更不好.”

父亲那一两年经常彻夜失眠,可能就是在用一整晚的时间在和痛搏斗.只是他从来没有说,我们也不知道有那么严重,现在自己当了父亲以后,渐渐能体会父子间那种无声的默契.

就像前阵子,儿子幼儿班的演出.虽然他只是负责演一个滚在地上扮波浪的小角色,我也很期待地去支持,不想因为任何事故而缺席.

当年父亲如果不是痛到完全走不动,我想他无论如何一定会赶来的. 那时候他应该也很痛和愧疚,就像我听到他的病情时一样,只是他和我都选择不说出口.

父亲已经过世了,如今看着开始学会忍痛的儿子,我隐约觉得这股默契还继续在遗传着.

不管好或不好,儿子,我会陪你一起咬紧牙关忍下来.

不要让痛,看见我们屈服的神情.

摘自《时文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