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视的政治风险

政治风险是指因政治原因而造成的经济损失,这种风险不仅广泛存在于境外投资,对于中国企业而言国内投资同样面临这一风险.

能源尤其是石油天然气的开发、运输及加工工程,与地缘政治、社会局势密切相关,每一项油气投资项目都可能面临多种政治风险,石油企业必须充分预测、缜密防范、全方位化解这些政治风险.这是国际石油界及各国政府相关部门的一个共识.

但是,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我国石油界对这个问题的认识,经历了从无到有、逐步深化的过程.

首先,新中国成立后的四十多年,石油工业白手起家,历经艰苦卓绝的奋斗而发展壮大.但是,这四十多年间,中国石油界（先是石油部,后改建为担负一定行政职责的3大石油公司）完全是在国内开发油气资源和生产油气产品,而这一时期的国内基本上是计划体制掌控一切投资与建设.

所以,中国石油界没有也不可能接触到任何政治风险的威胁,投资与建设的决策过程中没有建立任何政治风险意识和政治风险管理对策.进入九十年代以后,随着石油消费量剧增,中国变成了对外依存度不断攀升的石油进口国,中国的石油公司也都实施了“走出去”战略,在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进行国际石油合作投资,以保障国家的石油安全.

在这个阶段,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大量的政治风险威胁,在遭受了许多资产甚至人员安全的损失之后,不断吸取经验教训,政治风险意识从空白状态逐渐得到建立和强化,直到近年来已形成了较为完备的政治风险防范与化解机制.

然而,上述防范机制都是针对国外的地缘政治因素与社会安全隐患而设,完全没有关注国际能源合作投资涉及到的中国国内相关地区,其社会不稳定状况也可能带来政治风险.

近期,中缅油气管道项目在克服了国际地缘政治风险和缅甸国内社会战乱之后,终于进入工程建设的收尾阶段.但是,原规划为中缅油气管道配套的昆明大型炼油与PX化工项目,却受到众多民众的误解、,引发的社会动荡很可能导致该项目缓建、迁址或停建,就像此前厦门、大连、宁波及四川多个大型石化项目的遭遇一样.

如果昆明项目不能如期投入运营,中缅油气管道胜利竣工的地缘政治意义和保障中国石油安全作用都将大打折扣.所以,昆明事件给了我们一记猛击,警醒我们：中国石油企业的政治风险管理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中外能源合作投资项目在国内同样面临着多种社会政治风险,如果不能做好这类风险的预测、防范及化解,同样会严重影响能源合作投资的经济效益、政治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实现.

以昆明事件为例,为中缅油气管道配套的大炼油、化工项目本可以利用千辛万苦开通的境外进口油气,填补西南地区的油气空白,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却由于民众的、甚至发展到件和激烈冲突,而面临延期、迁址或取消的命运.最终,无论哪种结局都是政府、企业和民众“三败俱伤”：政府权威性、公信力受损,企业蒙受前期投入沉没等经济损失,民众情感受伤害、就业等发展机会丧失.

这些损失,都是今后必须引起石油企业高度重视的中外油气合作项目隐含的国内政治风险.

昆明事件以及类似的厦门、大连、宁波、四川等地一系列石化项目风波说明,继续由政府与国有企业主导石化投资立项和建设,而排除民众对立项和建设全过程的参与,必然带来国内相关区域的社会政治风险威胁,遭受多方面损失.

所以必须对中外能源合作项目的国内投资立项程序进行综合改革,使它的合法性得到全社会的认同与支持,才能避免和化解社会政治风险.

具体来说,导致一系列石化项目风波的一个共同原因是：冲突爆发后才允许弥补性的公众参与,而事前却是完全的沟通缺失、参与缺位.在项目的论证和决策各个阶段,没有信息公开,利益直接相关的民众都被置于事外,情绪性对抗就成了他们事后的直接反应.

所以,必须进行公开透明、真实有效的环境影响评估和民众广泛参与的立项决策,使公众确信项目不会造成较大的污染,且政府可以保护民众免于环境灾难,并能得到合理补偿,公众才会平静地接受项目.

需要强调的是,必须重视民众的全程参与,不仅要参与环境影响评价、安全评价等论证阶段,公开所有相关信息,而且还要参与工程选址和补偿等决策过程.重要的是参与项目的规划,而不是在冲突爆发后才被允许参与.

这方面,德国的“共识会议”方式可资借鉴.德国在规划此类对环境有影响的项目时,企业与地方政府在选址建设前,就与当地居民代表沟通对话,反复讨论.而居民可选择自己信赖的专家主持环评,一同参与工程的规划、补偿等各个环节.

如此“会议”,达成共识往往耗时漫长.但初期付出很高的时间成本,却较好地解决了环境与民众的影响问题.如此看来,今后国内的能源、石化项目投资决策必须高度重视国内相关区域的社会政治风险,形成科学、的决策机制,有效防范和化解国内社会政治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