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敬畏

那年,我硕士研究生快毕业了,工作还没有着落,不知何去何从,于是去征求已经是博士生导师的小叔的意见.

意外的是,小叔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说起了他们三兄弟的陈年往事.听完小叔的一番话,我才明白了父亲三兄弟过去的经历.

我父亲是三兄弟中的老大,自幼聪敏过人,在上个世纪70年代当兵比读书吃香,屡居班上第一名的父亲,毅然投笔从戎,而且很快成了许世友将军的贴身保卫.孰料几年之后,全国掀起了裁兵,父亲毅然退伍.此时,乡镇企业如火如荼,父亲贷款办了水泥厂,生意红红火火.而后由于乡镇企业遭整顿,父亲就放弃了水泥厂,凭着他的聪明能干和良好口碑竞选上了村支书.任满之后,父亲看电工很吃香,在50岁的时候还学了电工并出任村里电工,最终在此任上退休.

二叔也很聪明,小小年纪,很多东西一看就会,一学就通.二叔似乎生来就是做手艺人的料子,天天跟着大人学做功夫.家里来了木匠做功夫,他在旁边帮帮手,然后就能跟着做活.二叔很快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木匠师傅.在20世纪80年代,二叔还改行开过拖拉机.然而,二叔最终以木匠的身份退休.

而小叔从小就体弱多病,反应迟钝,半天学不会一个活儿,读书总是处于下游.第一次高考小叔名落孙山,爷爷本想给他找其他活路,因为他笨,什么也难学会,自然也难挣钱,而他自己也还想读书.父亲就对二叔说：我们做哥的辛苦点,干脆让三弟继续读书.小叔连续参加了三次高考,终于在1979年考入一所师范大学的哲学系.大学里,小叔一门心思读书,临近毕业工作却没着落,只得去一个很偏僻的大学分校教政治和历史.但是,小叔一直迷恋哲学,除了教书外,就是攻读大量的哲学名著,潜心思索.为了所钟爱的哲学,5年后,小叔考上了研究生.因为当时的人才还不是自由流动,研究生毕业他要不回原来的单位就得赔5000元.这对于一个月才100来元工资的小叔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而小叔最终咬紧牙,挺过来了.小叔接着读完了哲学博士,到毕业时,全国高等教育蓬勃发展,作为早期博士的小叔被大学母校作为突出人才引进,并分配了一套房子.几年后,小叔就升任了副教授和教授,并最终成为博士生导师.小叔成了我们家族最有出息的读书人.小叔因为刻苦钻研,他的学术著作很多,并且授课风趣幽默,成为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之一.

最后,小叔笑了：“当你去上班时,可以想想你退休时将是什么身份.我是三兄弟中最愚笨的,几十年来我坚持搞哲学,我退休时是一位人民教师,如果别人恭维一点,就会说我是一名哲学家.”

我确实知道小叔人很笨,不怎么会做事,比如做饭、洗衣等都不太利索,基本上是靠婶婶照顾,但是小叔却成了当地最有名的读书人.其实,一个人应该要有坚持自己的兴趣爱好,坚持自己所选行业的信心.不管小叔多笨,30多年的努力,就专业领域而言,不能不让人产生敬畏之感.这样又何愁找不到工作,发展不好自己呢?小叔正是因为扬长避短,坚守自己的兴趣,长期钻研,经年积累,终于构建了自己的哲学“大厦”.

对于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研究生而言,最好是摸准自己的人生兴趣,这样才会有持久的灌注到自己事业的那棵小苗.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首先是选择自己喜欢的行业,然后是全力以赴,数十年的奋斗,肯定会取得令人艳羡的成绩.

我一直喜欢文字,就选择做一名老师,一面读书,一面教书育人,还写一些东西,逐渐成为一名有些名气的报刊作者,并在写作理论尤其是实践方面,有一些体会,还帮不少朋友发表了处女作,感觉到生活是如此的充实和快乐.要是坚持一辈子,我也许会是名作家和学者.

青年朋友选择自己的职业时,想想30年以后,不妨你会是什么人?

摘自《思维与智慧》2011年第4期